第九百九十四章 金蟬舍利,石頭烏龜

中土是靈性的世界。天道大公平,萬靈可競生,莫看草木不懂疼痛、莫道螻蟻不知所謂,只要是這天地間的生靈,都有機會修行有機會成就逍遙的。

也是因為中土靈性十足,凡間百姓常能得見靈怪事情,比如暴雨滂沱天雷成狂待到轉天早起村民發現,一條數十丈的巨蛇被雷霆劈裂、焦糊而亡;又比如誰家頑童在門口打死了一只黃鼠狼,待到子夜時千百只黃鼠狼齊聚門前哀哀啼哭……其實修行世界自凡間衍生而來,修、凡兩界不可避免的會有“接觸”,而凡人眼中所有詭怪事,莫過兩個字:修行。

人有人的修行,妖魔鬼怪也有妖魔鬼怪的修行。

但愚夫村婦不解修行真諦,那些詭怪事情從他們口中轉了幾轉,就變成了排遣無聊、刺激膽量的鬼故事,神鬼異志、狐仙蛇怪,中土凡間從不缺少這類傳言,誰讓大家都愛聽呢。

人為萬物之靈,自視甚高,難免就看不起別類生靈,同類修行就是山中仙長;旁類修行就是妖、是孽,安安分分地做牛馬豬羊不好麽,非得做些不敢分的事情。

凡人遭遇妖鬼,大都將其視為“不幹凈”,而凡間百姓心中以為最最“幹凈”的地方,莫過佛殿、道堂、仙聖古祠等等凝聚信仰、飽染虔誠之地。

其實真正教門大宗都在修行之內,其中發生的古怪事情遠超常人想象,或許不如僵屍吸血、狐仙嫁人那麽刺激,但以古怪而論,要遠遠勝出,比如天下公認的佛門正宗,古時高懸於天際的神跡天廟摩天古刹中,就曾有一位高僧,悟禪悟禪,悟到最後就把自己悟成了一只蟬。

倒不是高僧悟道,禪房門一關再一開,蒲團上沒了和尚多了只蟬。而是高僧苦修未得菩提,圓寂後留下了一枚金蟬舍利。

蟬形的舍利,是舍利,也是蟬。

真的蟬,金色的蟬,活的。

摩天刹還在時,這金蟬會自行飛到大殿聽經,沒事的時候就趴伏在佛像前一動不動……此刻影子和尚從自己眉心捏出的蟬就是這一只。

持咒,請蟬,整整一個時辰地靜坐,但當蟬兒在手,影子和尚一下子就輕松了,對金蟬微笑道:“辛苦師兄了。”

金蟬凝立於和尚指尖,有模有樣地點點頭,旋即雙翅一振、消失不見了。

影子和尚伸了個懶腰,不再行法持咒,自袖中抽出一本書,翻開、細細研讀起來。

“一成蘇景”從旁邊問道:“接下來……”

“等就是了,我所做,盡量靠得足夠近,越近,佛與果先的靈犀牽連就越容易被探知,但尋靈溯源之事我做不來,全靠金蟬師兄相助。”影子和尚看書,頭也不擡地應了一句。

蘇景負責擾亂寺中妖僧視聽,影子和尚負責“尋靈溯源”等相關事情,術業有專攻,一成蘇景現在做不來什麽,只有跟著影子和尚一起等,至於等多久他懶得問和尚,該多久就是多久,不會因他詢問一句就縮短時間,且問過了沒準還得鬧心,與其如此何必問。

等不久,看書的影子和尚忽然笑了起來,指點著書卷:“這書寫的,真的是你?”

蘇景不解其意,很是納悶,待仔細看看和尚手中書本,蘇景也笑了,還道大法師看得是真經禪卷,哪想到他在讀“小說”,中土民間暢銷不衰、大大有名的一本神鬼異志,《屠晚》。

……

彌天台內,一截聖劍引得大群狂信僧侶激動萬分,但也不能哭起來沒完,過不多久主持水鏡最先平靜下來,伸手抹去眼淚,長長提息壓下心中激蕩,水鏡對著網中扶屠虔誠施禮:“聖劍神君眷顧,正神真色永恒,求請神君指點,水鏡再做迎接……”

正胡言亂語中的扶屠陡做大笑,雙目直勾勾瞪向水鏡,卻不理會對方話題,只是高聲叫道:“困我於網,禿賊也敢妄論虔誠!本座早就與正神說過,疙瘩頭、光禿頂,何須降服、個個該殺!若再不放我,拆爾亙古雷音寺、壘我真色永恒塔!”

這裏是彌天台,不是雷音寺。

可網裏的蠻人是個癲子,無論是不是聖劍殘靈附體,他現在都神志混沌,亂說地方不值計較,不過他隨口就拿西天極樂佛祖道場說事,也足見他的“境界”了。

瘋子叫囂,要出網脫困,水鏡稍加猶豫,還是對執網同伴點了點頭。把瘋子哄得高興些,追問其他墨劍殘骸的下落也更容易些,何況法術隨時可施展,大不了到控制不住的時候再把他重新網住就是。

幾個墨僧持咒片刻,同時把手印一晃,法網消失不見。也就在大網消失瞬間,扶屠怪叫:“禿頭腦中只有頭發,沒得腦筋,最是好騙。”獰笑中向著水鏡急撲而去,嘴巴大張露出兩排森森獠牙,直接去咬水鏡的咽喉。

瘋子就是瘋子,不能常理以論,水鏡自是不能讓他咬到,退避中連做溫言勸慰,當務之急仍是要把聖器“湊齊”,奈何此時的聖劍神君狂性大發,越鬧越激烈,一時間問不出什麽有用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