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 我若為妖,宇宙無佛

啪,脆響,蠻子一點也不客氣,耳光落、抽了正花的左頰。

隔著張一張法網,扶屠就算有天大力氣也施展不出,正花打中但全無疼痛感覺,和一片落葉被風卷揚吹到臉頰差不多的感覺。不過耳光就是耳光,這“招式”本就不存什麽殺傷力,專門用來打臉的。

耳光打過,扶屠聲音森森:“我乃何方妖孽?我若為妖,則宇宙無佛!”

網中扶屠一掌揮過,但手並未放下——劃半弧、再高揚,耳光從來都是成雙的,須得反正抽。

正花的面色變得陰寒,身形微微動想要向後退去,奈何身後水鏡方丈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許躲,不許躲。”

話說完,水鏡又嘿一聲笑:“正花吾侄,你這孩子怎地如此愚笨,還看不出來麽……還看不出來麽!”

正花聞言一愣,但未及細想,面前、網中的扶屠忽然挪轉目光,不再理會正花了,蠻子的漆黑雙眸望向水鏡:“禿頭,你施法用網擒我?!”說著,網中蠻大踏步,從正花身邊繞過去徑自走向水鏡。

正花心思不差勁,之前一時蒙了眼未能想通事情經過,此刻稍加琢磨便恍然大悟,驀地臉上喜色沖騰:“原來是……”

啪!脆響打斷歡呼,扶屠的手掌落打在了水鏡臉上。

堂堂聖僧,一代天驕,彌天台開宗活佛,挨了一記耳光非但不見半分氣惱,反倒是滿面歡喜。

當然,再怎麽歡喜也是在一群晚輩面前被打耳光,目光深處的尷尬是隱瞞不住的。水鏡不許正花躲閃,不過他自己在挨過第一下、不等第二下落到臉上時他已經退開半步,躬身:“末學後進、中土水鏡率同門晚輩,恭迎聖劍神尊……”

啪!

扶屠手掌再落。

但水鏡躬身施禮,他這一掌就打不成耳光了,改成了拍光頭。

蘇景這個人,基本上是明事理辨是非的,不過本性裏藏了一份躁動、或者喚作“野性”,與生居來的。從十五歲時乘坐黑風煞、遭遇六兩搶劫,他敢直接從雄鷹背上向地面跳下之事可見一斑。

待到屠晚入身、煉化大聖玦,前者劍狂後者妖狂,這些狂性不會影響他的本心,但對他根性中的躁動也算得一種“釋放”,心存狂妄之人,一掌滑過“聖僧”光頭,感覺說不出的好。驟然,蠻子扶屠放聲大笑!

在場鏡花兩代高僧到了現在全都明白了,全都大喜異常……水鏡傳給扶屠的強煉真識的法門有問題?哪裏有問題,正正相反,秘法有神效;扶屠練功把自己連瘋了?的確暫時失智,可絕不是瘋了。

他失智、狂躁皆因修煉秘法讓真識陡然強大起來,捕捉到聖劍靈犀,也是因真識強大得太過兇猛,以至神智混亂,他的情形不為兩種解釋:一是被聖劍殘靈降附體;二是因察覺聖劍的靈犀,引出了他的狂想妄思,讓他誤以為自己就是聖劍。

前者為被動,後者為主動,但是無論被動主動,都是扶屠“聯絡”到了聖劍,這也是他身上透出沖天劍意、厚重墨色氣意的原因。

和尚們歡喜了,可是蠻子扶屠在狂笑過後,突然神情一轉改作號啕大哭。大哭時,口中只有兩字反復:“苦啊……苦啊……苦,苦啊!”

聲聲悲切,聲聲震撼,而扶屠身上散出的聖劍氣意也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厚重!

這份氣意是絕對做不來假的,中土人間尚無墨巨靈踏足,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濃烈的真色氣意,即便施蕭曉和元一也散不出這等淳厚之勢。

同為墨色修持,在場高僧在領略扶屠身上的墨色劍意純真同時,也明白察覺,自己的真識靈覺都被蠻子散起的墨意攪擾,變得模糊了、扭曲了。

大喜事!

“敢問聖劍神尊現在駐道何處,晚輩水鏡願請聖劍歸於真色,縱萬死而不敢辭!”激動、顫抖之外,水鏡的聲音有些嘶啞了。很難想象,畢生修禪、追求內心平靜聖僧竟能激動如此……水鏡已經不在佛光下了,精通諸般釋家妙法、衣著打扮仍是和尚,但他已經拜奉真色正神,從空明高僧變成了狂信之人。

尋回聖劍是絕大功勞,更是讓真色擴散八方、讓永恒得以永恒的絕大功德,水鏡心中喜悅無可言喻。

扶屠瘋瘋癲癲,聞聽水鏡之言他又改哭為笑,和藹慈祥:“好孩子,好孩子……我在偃缽山天池,天池下,我在水中……”話說到此,扶屠突兀又是一聲慘嚎,雙手抱頭顯是痛苦無比,口中之言也沒了體統:“我……我為劍中聖,我還能在哪裏,我永在正神手中握,劍鋒所指真色湮滅……啊……不可能,我怎會碎裂,我為天上天聖上聖……”

抱頭、打滾、說瘋話,周圍和尚再得不到絲毫線索,水鏡一邊守著扶屠,一邊急急傳令:“淳鏡師弟即刻去往偃缽山,正花隨行為你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