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空靈一刀,一品山種

火海真髓,滿滿驕陽氣意,蘇景在也熟悉不過的金烏陽火。

並非敵襲,而是“天災”。火從天上來,是陽三郎修煉所致。

這事不能怪陽三郎,不久前她給蘇景打過招呼了,說天氣將會惡劣多變。

剛入凈靜冥思就趕上陽三郎天降火海,這是蘇景的運氣。

火海澎湃,但真正的陽極真炎少得可憐,不會傷到蘇景,但剛搭起來的竹棚子完了,不聽再擺放外面也不妥當,蘇景轉心念、把她重新收回洞天。

站在原地看了一陣,見火海怒潮全無退散之意,蘇景懶得再等,又次提息、端坐在地。

烈火卷揚、浩浩蕩蕩,可無論多兇猛的火潮火浪,在接近蘇景身周三尺時候都會悄然消失,或是退散或是繞行。相附相屬,陽三郎永遠也解不開的枷鎖,因她而起的火傷不到蘇景。

若從天空鳥瞰,方圓八百裏大火妖嬈,唯獨中心處一個青年端坐,安靜安詳、微笑從容。

洞天中,一道心神投影陪在不聽身邊,聲音低淺溫和,嘴巴一刻也不聽,說說笑笑著……可是不知不覺裏,洞天中的蘇景身形淺淡了,越來越“稀薄”、越來越“透明”,就那麽慢慢慢慢地,徹底消失不見:十立心神歸一,所有雜念放空,心無一念蘇景再入空靈凈靜。

與上次一模一樣,凈靜中坐守不知多久,識海靈台之中忽然一道白光綻放開來。

綻卻不散,淺卻清澈的一團寶光氤氳著,黎明時份竹林深處那最最靜謐的一團煙,輕靈飄動中,似是結成了一個形狀,可蘇景看不出它是什麽。

凈靜人,癡癡中,從心思到腦筋完全停滯了,他在看卻不知自己在看什麽,他能聽卻聽不懂任何聲音。

忽然,蘇景動了,長:肉眼可見,他的頭發一寸、一寸,正長長。

頭發長得不快,像極了懶洋洋的蛇,遲緩地延展。可頭發生長本應緩慢不可查,此刻能被“看出”,便是足夠快了!一炷香時間過去,頭發再長三尺,便是現在,左手小刀猛地揮起,在左手頑石上一斬。

“錚”的一聲輕響,如此悅耳,之前要麽不受刀鋒要麽直接毀去的石頭,終於此刻變作寶玉靈石,受刀一斬,一道多余邊角落下。

雕石、第一刀!

不過,揮刀能用去多少時間?以蘇景的速度,半個彈指都不用的。可就在這“不及半彈指”之中,一頭披散在身、幾乎直垂腰際盡轉皓白;原本光澤飽滿的皮膚皺紋橫生,本來安靜明亮的目光突兀渙散……蘇景頃刻衰老。

蘇景甚至連片刻堅持就不存,一口黑紫血漿自口鼻湧出,身子一軟摔倒,就此昏厥。

其後半年,莫耶麗山附近天氣幻變無常,沉黯天空裏會忽然乍起烈烈陽光,一下子這片天地變得溫暖了,好景絕不長久,短則盞茶長也不過半個時辰,天氣越來越熱,直到空氣都會熾烈光芒灼烤、燃燒起來,八方烈焰匯聚火海,四處沖撞。火海才起滂沱大雨也許就會降下,不等大雨將火海澆滅,一陣淒厲寒風卷來,帶來了紛紛揚揚地大雪,能在短短的一個時辰裏,於地面上積起三尺的大雪……如此,諸般可怕天氣彼此沖突,全無過渡與征兆的出現、又被取代。

風、火、雨、雪中,蘇景倒臥著,陽三郎來過,坐在他對面七天七夜,看著他的白發寸寸脫落、看著他滿面滿身的皺紋緩緩消失,看著他已經幹枯的皮膚又重現盈澤,陽三郎放下心來,重返九霄去做她的修煉。

半年後,蘇景醒了,大雨滂沱,下得正瘋。

“老邁”褪去了,蘇景還是原來模樣,只是一頭長發變白、落進後,新的黑發長得不成體統,亂糟糟的,正好遮住了眼睛。

莫耶中的蘇景仰起頭,張著嘴巴去接口水,喉嚨裏火燒火燎,這場雨來得正好。

才喝了一口,突然大咳,最近這些年嗆水岔氣成了家常便飯,可這一次真不能怪運氣,誰都得嗆……剛醒來蘇景就氣急敗壞:“你下的這是什麽雨,辣醬油麽!”

又鹹又辣卻一點也不鮮的雨水。

喊過一句還不甘心,蘇景又喊:“你怎麽不再下倆饅頭下來,好歹也給我個就的!”

識海中陽三郎的大笑聲傳來:死界死天亂氣候,這雨從“死”中生、從“亂”中來,你道是普通雨水那樣,拿來就能喝?無知小子,齁著了活該。

蘇景無話可說,從囊中取出中土帶來的清水,漱口潤喉解渴。

人在“喝水”之際,黑石洞天裏早都有一道神識投映在不聽身旁,這個蘇景笑得滿面歡暢:“我那一刀,看見了沒?明白了麽?二明哥的石頭只能這麽雕!”

東土漢家講究風水,自古就有“龍脈”一說,有關傳說多且精彩,比如上古有巨龍,在生時行雲布雨澤被天地;終老時伏屍於地化作莽莽山脈,繼續庇佑人間,山有龍靈、可鎮八方,穩定乾坤……傳說不可考,離山雖為道統,但對風水易法並不精通,蘇景就更不成了,連大概了解都談不上,於青烏之術真正門外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