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琉璃城,火金鈴

明知望荊王未被惡鬼附身,請仙祖仙真靈,斥其妖孽強加罪名當眾正法!行兇之後卻又對宰相之子、外姓王親弟坦言真相。

嗯,是我冤枉他。

兩位貴人都沒想到糖人竟把話說得如此直接,馭人今朝宰相復姓千馬,其子名喚千馬歸中,聞言皺起眉頭,未應聲。

外姓王胞弟名喚宗旺,武將出身半生殺伐,說話時語氣中自有一份威嚴帶出:“明知王駕冤枉?夏先生輕輕松松一句話,便是逼我與你生死相見了,否則我回京無顏再見聖上。”

絕音法界布下,幾人密談,此刻再遮遮掩掩地說話是為不智,心中有想法就直接撂出來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生死相見?分不清是覺得無聊還是心底不屑,糖人笑了起來,懶得去接對方話鋒:“望荊王非死不可,我誣他被厲鬼傀儡,已經是留面子了,給今日馭人皇帝留了情面。”

喊打喊殺,外姓王兄弟宗旺硬著頭皮去應;審案斷事,宰相公子千馬歸中咬著牙來接,當即反問:“望荊王非死不可?”

蘇景“嗯”了一聲:“灰山神廟前,他兒子冒犯於我,但小孩子不懂事,且不知我是誰,不知不罪、略作懲戒便罷,我不傷他性命;望荊王就不一樣了,既知灰山前事情,知赤武帝尊為我顯靈仍要來做試探,死罪了。將我放在離火城外晾上三個月,死罪;讓我仍與之前一樣入這雪原擂,死罪;見面後直呼我名,死罪;對我大呼小叫冷嘲熱諷,死罪;縱手下與我部署相鬥,死罪……”

連串死罪在身,死得不冤枉。

可這番話另還點名了一個關鍵:試探!

千馬也罷、宗旺自能聽明白其中意思:來做試探是皇帝的命令,是以犯下死罪的是皇帝。這糖人不是非殺望荊王不可,而是這次皇帝派誰來試探,夏離山就要殺誰,不管被斬殺的人是誰,此人都是皇帝的替死鬼。

當眾誣陷望荊王為厲鬼附身是給事情留一個緩和的余地,未做絕;今日行兇直接殺了望荊王則是向那皇帝示威:他是替你死的。

只因稍稍怠慢,出手誅殺一位當朝王公,這是何等兇狠……更是馭人再也熟悉不過的“霸道”。

這是馭人的霸道,馭人的行事辦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錯了錯了,蘇景扮的就是馭人,他所作所為,皆為馭人手段。今日擂台上所有與白鴉夏離山有關的殺戮統統都是殘殺、虐斬,包括讓惡人磨來扮夏兒郎而非本領更強的損煞僧,這些安排、做派都不是沒道理的。

千馬、宗旺對望了一眼,宗旺聲音沉沉:“那你……究竟是什麽人?”

口中幾次提到“我們馭人之事”、行事風格狠辣兇殘的糖人。

夏離山一哂,搖了搖頭,但他目中之意再清楚不過:問我為何人,你們兩個還不配知道。

不答其問,蘇景徑自道:“回京去吧,帶我口訊與皇帝,我會在此等候七天。”

這些話非得問明白了不可,千馬歸中問:“等什麽?”宗旺問:“七天之後又如何?”

“等今日馭人皇帝一個說法。”神情中顯而易見,糖人有些不耐煩了:“七天後若不見消息,夏離山啟程赴京見駕。”

赴京見駕,說得還算客氣,可只憑他今日所為……七天之後糖人上京,這一路上引動仙祖靈像、率領虎狼縱火海開血路殺過去吧!

“話止於此,兩位請便。”轎中糖人向後依靠,坐得更舒服了些,轎簾放下一刻蘇景忽然又笑道:“來日有暇,來我霖鈴城中做客,風穿霖鈴,好聲音。”

天上一座金宮掠影,地上一座剛被大火燒過的白鴉城,“霖鈴城”又從何談起?這等細枝末節兩位貴人無心追究,隨口應了一聲,眼見一對細鬼兒把軟轎擡欲離去,千馬歸中又急忙開口:“夏先生之言我兩人會轉呈聖上,不過……先生總也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交代?”轎中蘇景聲音帶笑,似是沉吟了一下,又笑道:“好吧。”

笑聲落下時候,忽有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而來,卷動著轎簾微微一蕩,就於這簾兒晃動的須臾,千馬、宗旺兩人又見到轎中糖人……又哪裏是一個糖人,雖只白駒過隙一晃間,但兩個人看得一清二楚:在轎子裏端坐的,嶽峙淵渟氣凝如玉,上上馭人!

啪、啪,兩聲輕響,轎中人拍了拍內杠,細鬼兒得令放聲長呼:“千裏肅穆,萬靈噤聲!惡鬼俯首、怨魂退散啊!起……駕……嘍。”

架風飄搖,小轎歸去。

兩個貴人卻仍震驚、於原地呆立,直到糖人離得遠了,千馬歸中才轉頭望向同伴,聲音幹澀:“你……可看清楚……轎中人的眼睛……”

宗旺的目光裏滿是驚駭,僵硬點頭:“青線!”

外族不曉得,但馭人族中自有傳說:一道青線隱隱、縱穿於眼眸,是為歸仙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