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回 絕海剪鯨波 萬裏長空求大藥 穿雲飛羿弩 諸天惡陣走仙童(第4/9頁)

吳宮人本陰騖沉著,喜怒不形於色。憲祥修道多年,仍是當年豪爽性情,襟懷但白。又以生平度量最大,從不與人結怨,正派中固多好友,異派中除卻一些極惡窮兇的妖邪,也有不少相識。以為和主人交好多年,他那海洞島宮在封島時期照例不納外客,只自己一人隨時可以出入,怎麽也能給點情面。萬沒想到吳宮海底獨修,素少交遊,在這半年期間,會被群邪說動;妖婦許飛娘又以色為餌,加以勾引。雖知對方存心誘惑,表面自高身價,若即若離,時冷時熱,吳宮也還有些顧忌,不曾成好,但已道心搖動,為色所迷。憲祥滿擬峨眉領袖群倫,聲威廣播,主人早聽自己說過,必定借此結納,所以盡情傾吐,歷述峨眉諸長老的威德法力與人才之盛。及至說了一陣,見主人老是望著自己靜聽,還當他向來如此,不以為意。等到說完,還未回答,偶一眼瞥見吳宮口角上微帶冷笑,才覺話不投機,正待勸說。吳宮忽然笑道:“蘇道友,我知你是好人,照例有求必應,意欲借我討好峨眉,交接那班狂妄無知的乳臭小兒。卻不知我行事任性,向不懂什情面。他們如有自知之明,打算由你說情,向我求取靈藥,就該隨你來到島前通名求見。我縱不肯輕易相贈,但他們以後輩之禮而來,我也不會使其失望而歸。他們偏狂傲無知,令你先來說話。我如被峨眉派聲勢嚇倒,雙手奉上,他們自是稱心省事,否則不是明奪,便是暗取,分明打著先禮後兵之計。人說峨眉派自恃走了幾年運氣,夜郎自大,果然不差。我就此答應,情理難容。依我本心,直以仇敵相待。姑看在你的分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在半島設有十三門惡陣,靈藥就在西半島,向不禁人采取,只要有本領能通行十三門,由他們隨意采取,如何?”

憲祥見他犯了本性,力說:“同來四人並無一個峨眉派在內。李洪雖是妙一真人九生愛子,但他早歸佛門,轉世年幼,新近下山,談不到狂傲二字。虞孝、狄嗚歧乃昆侖門下。陳巖更是一位獨修的散仙,為一前生情侶來求靈藥,與峨眉派何幹?”吳宮仍是不聽。後來憲祥又說:“李洪只是年幼好奇,隨來觀賞靈景,並無求藥之意。同來四人,只他一個與峨眉派有淵源,既不取藥,便不相幹,道友何必多心?”吳宮被問得無言對答,方在沉吟,忽似有什警覺,雙目微閉,隔了一會,冷冷地答道:“既這等說,我留道友在此對飲半日。來人如不自恃,必在禁地外候道友出見,不敢冒失,任意橫行。只要候到子夜,我必放道友出去,引其人見。我看道友分上,十三門惡陣的威力至多用上一小半,稍有法力便可通過,決不使其難堪。否則便是成心上門欺人,情理難容,我也不過分難為他們,只照舊例相待如何?”說罷,便命門人將島上禁制連同埋伏的法寶一齊施為,加緊防守,倒要看看來人是否如他所料。又告憲祥:“你我交好多年,想來不致為此幾個乳臭小兒傷了和氣。”

憲祥見他將全島陣勢發動,外面禁制重重,分明已受人蠱惑,此時一走,立成仇敵,下手越難。他那禁制又極嚴密厲害,更有幾件異寶,連想傳聲通知都辦不到。暗忖:“同來四人以陳巖見聞最多,來時路上已曾告以虛實,不會不知輕重利害。在未見自己以前,總共半日夜的光陰,也許能夠等候。主人驕狂任性,如能挨過子夜,證明不是有恃而來,盛氣一消,他那靈藥向不禁人求取,只要他不故意作梗,便有法想。四人如不能忍耐,或因久不見人,心生疑慮,冒失行事,我索性和主人說明,按照島規破陣取藥。狄、虞二人功力、法寶雖然稍差,陳巖、李洪前生法力早已恢復,更有幾件仙佛兩門的至寶奇珍,料他也無可奈何。”念頭一轉,覺著自己和主人交好多年,以前還曾為他出過大力,不料竟會受人蠱惑,翻臉不認人,越想越有氣。強笑答道:“道友如此多疑,我也不便多言。不過來人年幼,行事未免疏忽,如能等過子夜,得蒙道友相諒,再好沒有。如因我久不出見,不耐久候,難保不來此求見。道友心有成見,先人為主,既非見怪不可,他們不知底細,誤觸禁網埋伏,必當主人有意為難,再不放心我的安危,難免冒失。可否念其無知,開放門戶,容他們按照島規,通行十三門惡陣,取那靈藥呢?”吳宮冷笑道:“道友,我們到底也相交多年,不犯為此傷了和氣。他們以禮求見,自好商量;便直叩島宮,照例行事,也可憑他們功力福緣,以定成否。只要不欺人太甚,決不出手。”

憲祥早聽他吩咐門人將全島陣法埋伏一齊發動,外加三層禁制封閉阻隔,端的如臨大敵。那雲網更是前古奇珍,由昔年一旁門散仙手中得到,重又煉過,隱現由心,神妙非常,威力甚大,不易沖破。如用法寶毀去,立成不解之仇。還未入陣,這頭層關口先難通過,況還有好些布置。分明白己不說,還能照例而行,經此一說,不特不給絲毫情面,反更視若仇敵。心雖憤怒,仍想委屈求全,暫由他去,表面笑語從容,一毫不露。二人都是海量,每見必飲。憲祥由談話中聽出吳宮和許飛娘相識,妖婦常來島上小住,並將島上靈藥要去不少,知他倒行逆施,早晚自取滅亡。多年交好,雖代可惜,無如忠言逆耳,勸必不從,只得聽之。心還想:“來時主人曾以鼓樂相迎,四人不會不知,也許不致冒失。”正在盤算,萬一雙方走了極端,如何化解。忽聽異聲如潮,由前島傳來。吳宮面容驟變,端起酒杯向空一潑,張口噴出一股真氣,隨手一指,那半杯殘酒立化一片青光,懸向席前。吳宮怒道:“道友說我多心,且看豎子何等猖狂!實不相瞞,如非深知你的為人,此時便容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