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回 直上八千尋 荀蘭因罡風消毒火 飛行九萬裏 齊霞兒陰嶺拜枯仙(第2/12頁)

乙休哈哈大笑道:“齊道兄,你我多年患難之交,自來沒有說不通的事,怎對我也下起說詞來?起初我雖憤恨癡老兒妄自尊傲,卻知他還不失為正人君子,居心只想稍微挫折。自從白犀潭一會,由不得心中那麽厭恨。假如非諸位道友以回天之力消弭慘禍,我二人不特多年苦修付於流水,而且造此無邊大孽,豈非萬劫不復?何況按理還是我有不對,比他還要驕狂。此時噩夢初覺,此身無異平空撿得,有何嫌怨不可化解?道兄防我仍然恃強任性,故意給我高帽子戴,那又何必呢?”齊、朱二仙聞言,也不禁笑了起來。妙一真人道:“道兄從善若流,令人欽佩。此時內子正隨大師兄引火升空,我三人正好無事。道兄體內陰火已被巽靈珠照滅,只等吸星替將毒吸去,立即復原如初。適見天癡道友師徒也受有傷,且去他洞府中一同施治吧。”

乙休早在霞兒師徒離去時,脫出佛光之外。妙一真人當第一番話未說完時,一邊說話,一邊早將手中蚌殼張開,由裏面發出碧瑩瑩亮晶晶七點酒杯大小冷光,射向乙休身上。隨著妙一真人手動之處,環身滾轉,上下翻飛,毫無停歇。三仙說完前事,乙休便令收去。妙一真人答說:“火毒尚未吸出,暫時不收,到底清涼得多。道友自己運用,還要好些。”乙休已知中毒頗深,珠光照後,身雖不再火燒,體生清涼,真氣仍不敢運行全身。便把蚌殼接將過來,手指七點寒光,如法運轉。三仙隨同往天癡上人洞府飛去。

天癡的洞府,地勢甚廣,石室千百余間,已被乙休先前用法寶毀卻十之八九,只剩盡後二層兩進石室。天癡上人已然省悟劫運,不但恨消,反倒僥幸。只恐乙休見面便予以難堪,又以門人受傷頗多,適才忙於退敵復仇,未及施治,俱在後洞苦挨。知道這場災劫消滅須時,神駝乙休與眾仙相見,必有許多話說。自己也曾負有微傷,正好抽空連門人一同施治。便率未受傷的眾弟子,一同避入後洞。正在一面醫傷,一面向眾徒曉諭,不料一會三仙便已尋上門來,忙率眾弟子出來迎接。乙休不等他開口,便先說道:“癡老兒,我們枉自修煉多年,仍受造物主者播弄,身墮劫中,毫不自知。如非諸位道友神力回天,至誠感格,我兩人正不知伊於胡底。現在想起前事,實有不合之處。我駝子生平沒有向人認過錯,現在向你負荊如何?”天癡上人也笑道:“我二人一時嗔念,肇此大劫,幸蒙齊道友與諸位道友的回天之力,得免於難。如今噩夢已醒,本是故交,還有何說?前事再也休提。倒是你在地底所受火毒至重,只大荒二老怪各有一件異寶可治。你繞身冷光,頗似昔年傳說的巽靈珠。盧家老嫗,有名乖謬,不近人情,她那吸星神管也曾借到嗎?”隨說隨同往裏走進,分別揖坐。妙一真人接口答道:“二寶均經小女霞兒借到。適見蕉葉之中,還有十五粒靈丹。借時情形,尚未及向小女詢問。此丹盧道友甚是珍貴,居然得了許多,真出人意料之外呢。”

天癡上人聞言大喜,方要答話,朱由穆瞥見北榻上臥倒八九十個著青白半臂的門人,有的似為太乙神雷所傷,有的手足斷落,殘肢剩體放置各人身旁,面色個個青紫,苦痛已極。知道天癡上人正在施治,忙道:“乙道兄真狠,這班後輩能有多大氣候,何苦也下此辣手?”乙休道:“我固不合氣盛,彼時也是有激而發,情不由己。好在殘骨未失,以我四人之力,又有這十幾粒盧家靈丹,還不難使之復原。就請齊道兄為首,先給他們施治吧。”妙一真人道:“有此靈丹,便不費事。他們的輕傷,好些已被天癡道友治愈。這類重傷共是九人,就請天癡道友取九粒靈丹,照此用法醫治好了。”天癡上人知道重傷諸徒急切間只能用本門靈丹定痛,復原卻難。而盧嫗九轉百煉靈丹能脫胎換骨,起死回生,長還肢體,靈效非常,能分潤兩三粒,已有復原之望,竟每人給一粒。自是欣喜,極口稱謝,接將過去。那蕉葉除包這十五粒靈丹,並書明用法外,內中還有一根道冠上用的簪子。眾人久聞此寶神奇妙用,各自注目觀望。其質非金非玉,非石非木,不知何物所制。色黑如漆,黯無光澤,形式卻極古雅。如非眾仙慧目法眼,看出內裏氤氳隱隱,層層流轉;道力稍差,便以凡物視之,決不知是件前古稀世奇珍了。

妙一真人將蕉葉遞與天癡上人看過,便把靈丹仍舊包好收起。持簪在手,走向乙休身前,笑道:“盧嫗私心,寧贈靈丹,不傳此簪用法,只能吸去火毒,好些神奇妙用,俱無法賞鑒了。”說完,隨將手中寶簪向乙休頭面之上擦得兩擦,那簪便自亂動。乙休傷處立覺一陣奇痛鉆膚而出。簪內便有幾縷血絲般影子往裏滲進,徐徐流行,由顯而隱。約有半盞茶時,火毒才得吸盡。拿在手裏,定睛一照看,只有細如牛毛幾絲血花,被內裏雲氣裹住,疾轉不止,漸漸消失無蹤。妙一真人方在贊賞,忽聽一老婦聲音發活道:“此寶用畢,請以簪頭東指,照中間連彈三下,自能飛回,幸勿久留。”這聲音就似在簪上,妙一真人知她簪上附有寄聲之法,此寶與她心靈相通,以彈指為號,這裏一彈,寶主人立即警覺,行法收回。隨即走向門口,依言行事,彈了三指,手托相待。隔不一會,眼見這簪微一振動,忽然化成一溜銀色火星,長才數寸,尾發爆音,破空直上,疾逾電掣,往正東方飛去,晃眼便已無蹤。妙一真人重又歸座。乙休己是復原,笑道:“盧嫗真個小氣,誰還好意思留她東西不成?這等情急。”朱由穆道:“此實難怪。此寶是她命根,如何不看得重?性情又那麽古怪,肯借寶贈藥,已是極大面子了。你只見她收回忒急,少時間兩個往借的人,借時正不知是如何艱難呢。”乙休也笑道:“此話誠然。休說此寶,便是她這靈丹,平日若要想她一粒,也難如登天,不知怎會一贈十五粒?而受傷非此不治的又只九人,竟富余了六粒,久聞這老婆子有鬼神不測之機,只是性情乖僻,專講報施,恩怨分明。她如無所求助,輕易不肯助人。此事奇怪,其中必有原故。我現在靈元初復,難於用心。齊道友玄功奧妙,明燭機先,何不算它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