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回 寶鏡耀明輝 玉軟香溫情無限 昏燈搖冷焰 風饕雪虐恨何窮(第5/10頁)

蕭玉一聽,她的話越說越離徑。一時誤會,以為她也看中自己,想和瑤仙仿效英、皇,來個二女同歸。絳雪娟麗聰明,瑤仙與她已是情同骨肉,此舉如得瑤仙贊同,未始不是一樁美事。但是瑤仙機智絕倫,捉摸不定,自己常落她的算中。萬一姊妹兩個商量好了,來試探自己,女子性情多妒,這一決裂,更難挽回,哪敢輕率從事。便拿話點她道:“妹子成全我的婚姻,無異救命恩人。自古大德不言報,何況我這一身,業已許給瑤仙姊姊,沒齒不二,死生以之。我不能昧起良心來說假話,妹子如有用我之處,還須聽她可否。即便為你赴湯蹈火,也是出於她意,不能算我報德。別的身外之物,豈是妹子看得上眼的?”還要往下說時,絳雪見他仍不明白來意,反錯疑自己也想嫁他,好生羞忿。心事本難明言,無奈時機難得,不趁此挾制,少時他和瑤仙一見面,經過昨晚一番做作,此後全是柔情蜜意,兩人情分決比自己還深得多,如何能拿得他住?一著急,不禁把心一橫,頓足立起,怒道:“你這些話,把我當作什人看待?昨晚不是我哭勸姊姊一晚,能有今天麽?我把話都說明了,還裝不懂,氣死人了!”蕭玉惶恐,直說自己實在糊塗,不測高深,你我情分無殊骨肉,有什麽事,何妨明說呢。絳雪道:“我這事,你就問姊姊,她也極願意的。我這時候和姊姊一樣,只是一條命,不怕害羞了。本來我想由姊姊自己向你說的,但是我心都用碎了,這簡直是前世冤孽,已不得早點說定,才朝你說的。別的我也不要報答,只要你幫我說幾句話,問個明白。最好叫他同我當面說句話,能如我願,不要說了;如真嫌我,以後也好死了這條心,專為姊姊出力拼命,報答她全家對我的好處。不管行不行,請你以後少拿出哥哥的威風欺壓人家。莫看你比他大幾歲,要照為人來說,你哪一樣也不如他呢。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蕭玉聞言,方始恍然大悟。料她屬意兄弟已久,情發於中,不能自制。暗忖:“她兩姊妹如能變為妯娌,真再合適不過。無奈兄弟性情外面和順,內裏固執。從小不喜和女孩打交道,尤其對於瑤仙落漠無禮。便自己不愛他,也是由此。加以年幼不解用情,昨晚今朝又連遭打罵。如若日後軟硬兼施,連勸帶逼,或者尚可。當時要他吐口應允,必更說絳雪無恥賤婢,不屑答理。甚至還會說出全家遭慘禍,便命婚媾,喪心病狂,何以為子等等不中聽的話,擡出一大篇道理來,叫人無話可答,豈非自找無趣?”想婉言回復,姑且從緩,包在自己身上,必使將來成為連理。話剛說了一半,絳雪冷笑道:“我也隨姊姊讀過兩年書,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人各有志,勉強的事,慢說不成,就成,有什麽意思?就拿你這人說,品行學問,武功聰明,一無可取,哪點配得上我姐姐?不就是看你用情專一,對她至誠,將來不致負心這一點麽?我只要你代我問兩句話,好定我的心志。也不是非他不可,決不強求。說到就算你報答了我。不成我認了,以丫角終老,決不怪誰。天已快到時候,只管耽擱怎的?”蕭玉見她意甚堅決,只得應了。忙往後屋去尋蕭清時,誰知蕭清見絳雪夜間到此,行蹤詭秘,入室不走,疑有什麽奸謀,早回到堂屋,竊聽了個大概,咬牙切齒,暗罵:“天下竟有這樣不顧廉恥的女子,慢說我不會娶妻,就娶也不會要你。”見乃兄走出,知要尋他麻煩,忙往黑影裏一閃。蕭玉剛進後屋,絳雪也悄悄跟了尾隨在後,意似暗中探聽蕭玉去作說客,是否為她盡心。蕭玉忙著去會瑤仙,巴不得早點說定好走。他以為兄弟定在後進暗室中哭泣,絳雪又一意尾隨蕭玉,二人全未看見外屋板壁間藏的有人。蕭清知道兄長天良已喪,難免威逼糾纏,又要嘔氣,趁二人入內之便,索性溜走。到了門外,縱身上屋,再由屋頂施展輕功,踏著積雪,繞到後進屋上待了一會,側耳往下靜聽。蕭玉是由後屋又找向前面,蕭清知他早就想走,後門未關,便輕輕縱落,如捉迷藏一般,由黑地裏掩了進去,仍藏在靈堂隔壁屋內,偷偷聽乃兄動靜。

蕭玉因前後進各房找遍,不見兄弟蹤跡,又點了一個火撚子,二次到處尋找。作賊心虛,還用一塊椅墊擋住向外一面,以防外人窺見。因為情急心慌,絳雪始終掩在他的身後,也未覺察。蕭清進屋時,蕭玉剛由後屋走到靈堂外去,見兄弟仍然無蹤,氣得亂罵:“該死的東西,往哪裏撞魂去?這樣要緊關頭,害我苦找,又不好大聲喊的。你要是去到郝家,向老鬼、小鬼訴冤去,那除非你不回來,再要為你盡耽擱時候,姐姐等久怪我,回來非跟你拼命不可。”絳雪見蕭清不在,料知成心避出,決難尋回。又聽蕭玉一個人自言自語搗鬼,也恐瑤仙等久懸念,心裏一涼,不禁“唉”了一聲。蕭玉聞聲回顧,知她衛護兄弟,適說狠話,諒被聽去。方恐嗔怪,絳雪卻道:“你等不得,那就走吧。只要誠心照我話做,也不必過於逼他,在這三兩天內給我一個回音,就承情了。”蕭玉忙道:“那個自然,這樣再美滿不過。他又不是瘋子,我想他一定喜歡,決無不願之理。”絳雪聞言,似有喜色。忽又雙眉一皺,嘆口氣道:“你倒說得容易,要知這是我前一世的冤孽魔債。不用找了,走吧。”蕭玉巴不得說此“走”字,就勢回步。因見絳雪鐘情太甚,只圖討她喜歡,邊走邊道:“他決不敢不聽我的話,真要不知好歹,看我饒他!這時不見,或許往郝家告狀去了呢。”絳雪道:“這人天性最厚,任多委曲,也決不會壞你的事。不是見我不得,便是怕你有話避人,少時又欺負了他,躲出去了。向外人亂說,一定不會這樣。你走後門,我走前門,分路出去,也許能遇上呢。但是你想他聽你話,以後再也不可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