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回 靈根不昧 再世修真 狹路逢仇 初番涉險(第3/9頁)

阿福全家素敬僧尼,見這尼姑風采動作與眾不同,料是異人。方要為禮,井囡已從眾人脅下擠出,搶上前抱住那尼雙腿,跪下悲哭道:“弟子還當優曇大師有意相欺,憤而欲死。不想恩師今日才到,真想煞弟子了。”尼姑喝道:“怎的當眾妄言?我來自有處置,還不起去。”阿福見尼姑喝問,還恐驚嚇了愛女,又不好出口攔阻,正在為難。誰知井囡竟聽話非常,叩了一個頭,忙即起立,喜容滿面,恭身侍側。尼姑朝眾人看了一看,說道:“適才小姑娘病狀,已聽說起,外人不知病源,怎能醫得?這裏雖無外人,人多終是不便,大家請先出去,只留賢夫婦在此足矣。”阿福夫妻聞言,忙將眾兒女喊出房去。又要向尼姑行禮,尼姑攔道:“賢夫婦無須多禮。貧尼芬陀,少時尚須往普陀一行,不能久住,休要耽延時刻。令愛原是借體回生,我只將她與賢夫妻這場因果說出,便明白了。”

阿福夫妻依言起立,請芬陀大師落座,敬問究竟。芬陀大師先將井囡前生姓名以及借體回生之事說了一遍。末後又道:“她前生原是貧尼弟子,只因她所學盡是禪門斬魔誅邪的上乘功夫,加以前生俗緣未盡,未成道便嫁了人。雖然當時原奉有貧尼之命,為了宿因,特令帶發修行,所嫁又是方今有名的劍仙。到底還是貧尼看出她道心不堅,道基未固,知須再轉一劫,方有此舉。後來在開元寺為異派妖邪所傷,兵解坐化。貧尼正在南海講經,她又應有此劫,不便分身往救。於是托了她夫妻好友神尼優曇,帶了她的真靈,來此借體回生,收去她原有的道法寶劍,使其從頭做起,重立道基。優曇道友原代我與她訂下七年之約。她雖居俗家,但是靈元未昧,前生因果,全都了了,每日盼我前來接引,好容易才滿了這七年期限。偏巧我又因降魔羈身,來遲數日。她見貧尼逾期未至,以為優曇道友打了誑語,心中憂急,並非什麽真病。貧尼一開導她,便無事了。”

說罷,轉向井囡說道:“所有這些前因後果,你已知悉。我不久便須解脫,只為了你,才遲去一甲子。你原是我衣缽傳人,今日本應將你帶了同行。惜乎你前生殺孽未清,外功未足,還有許多塵事未了;況且你雖借體回生,身乃父母所賜,加以平日撫育之恩與那等鐘愛,寸恩未報,就這樣脫身一走,未免大傷親心,有違世法。由今算起,你在此尚須十年羈留。我少時便傳你禪功道法,並酌還你前身所用幾件防身法寶。從此應潛心用功,時機到來,略報親恩。十年期滿,再行回轉仙山,勤苦修煉三十二年。除每年一次,回轉俗家省親外,不奉師命,不得與及外事。一俟道法精進,再行下山積修外功。等赴過峨眉群仙開府盛宴,回山受了衣缽,親送為師去後,再有一甲子工夫,便可成道飛升。”井囡本來跪倒領命,聞言也不敢回答,只不禁淒然淚下。芬陀大師佛然不悅道:“你能望到將來地步,已是曠世仙緣,難道還有什不足之處麽?”井囡忍淚稟道:“弟子怎敢如此悖謬?只是弟子托生此間,懷想恩師度日如歲,好容易得盼降臨,不想少時又要分手。親恩未報,不便追隨,想起師門天地厚恩,此別竟要十年之久,一時傷心難忍,並非他意,還望恩師鑒宥。”芬陀大師微哂道:“你怎地轉了一劫,還是這等癡法?你的心意,我豈不知,但是世緣種種,命數注定,擺脫不得。在此十年以內,我每年必來查看進境如何,何須如此悲苦呢?”

井囡便對父母說:“原說七年期滿,恩師便來接引。女兒先意,恩師一到,即可同行,否則絕食而死,自去尋找。適承師命,尚須在父母膝前承歡十載。那時女兒已十六歲了,爹媽譬如將女兒嫁在遠方,或是優曇大師未曾送回,也就罷了。現在還有十年光陰,可以常承歡笑;便是他年回山之後,每年也須歸省一次。此乃命數中注定,尚望多放寬心,以免女兒更增罪戾。”說罷,痛哭起來。阿福夫妻見狀,越發心疼,雙雙抱住井囡,悲哭不止。芬陀大師道:“貧尼有事普陀,未便久羈。常言道:‘一子得道,九祖升天。’況且十年之期,歲月悠長,以後又不是不能相見,賢夫婦何必如此悲哭?請暫退出房,容貧尼傳了令女禪功道法,便即去也。”井囡更在懷中低聲位訴:“如誤我事,恩師一去,我便死也。”當時阿福夫妻也不知如何才好,早料井囡不是常人,今日這位老師太定又是神佛點化,不敢違抗,只得含悲忍淚,行禮走出。芬陀大師又叮囑:“今日之事,不許在人前走漏,使令媛在此存身不得。”然後閉門傳道。

一家人在房外,先聽井囡轉悲為喜,低聲詢問了幾句,入後便不聞聲息。從門縫中愉看,只見金光閃了幾閃,益信那尼是個神佛降凡,又歡喜,又擔心。延了頓飯光景,井囡開門出來,進房一看,哪有芬陀大師蹤跡,一問才知已駕遁光飛走。行時吩咐井囡,改名楊瑾,不許泄漏機密。全家驚嘆,望空拜禱了一陣。好在阿福居家勤儉,身雖富有,仍守鄉農本分;兒女眾多,俱已成長;家中未用一個閑人,長短工俱在地裏,並無外人在側。只須叮囑好了眾兒女,均知說出於楊瑾有害,不敢傳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