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回 金鏡神光 同心求百寶 蹄涔滄海 無意失雙鶼

易靜說時,英瓊、輕雲一面留神細看那池中小人,俱已聞得三人問答,醒悟過來,先將身化成兩道白光,打算淩空飛起。誰知那水竟和膠漆一般,任他們展轉騰挪,只不能離開水面。這才惶急起來,互相還了原身,跪在水面上狂呼道:“何方道友至此,相助一臂,異日必有一報。”小人那兩道光華其細如絲,呼聲更是比蚊子還細,約略可辨,神態悲窘萬分,看去頗為可憐。英瓊不由動了側隱之心,剛要開口,易靜連忙搖手示意,將英瓊、輕雲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我看這兩人路數,雖不敢斷定他們便是異派妖邪,也未必是甚麽安分之輩。我們已得此中奧妙,此時將他們放走,並非難事。不過藏珍尚未到手,萬一放出之後,他們比我們深知底細,捷足先登,或與異派妖邪有些關聯,我們豈不白用心思,自尋煩惱?李怕父原說事成之後,再行釋放,何必忙在一時?我們再細看屏風上面前進有無別的阻礙,速急下手吧。”說罷,又領二人回至屏風前仔細觀察。

英瓊童心未退,因那被困的一雙男女小得好玩,忍不住又近前去觀看。這水池中男女已知失陷,又身上寸縷全無,各把下半身浸在水裏,彼此隔開,口中仍是呼救不已。英瓊側耳一聽,只聽那女子哀聲說道:“聽諸位道友之言,頗多疑慮。我二人是西昆山散仙,與各派劍仙從無恩怨往來。因在島宮海國得見一部遺書,知道此間藏寶之所和許多破法,勤習數年,一時自信過甚,又因獨力難支,一同前來,先時倒也順利。誰知犯了聖母禁忌,一不小心,為水遁所困,再遲些時,便要力竭而死。如蒙諸位道友相助釋放,我等先來叠嘗艱苦,不無微勞,否則後來的人也無此容易。寶鼎、寶庫兩處藏寶甚多,我等並無奢望,只求相候事成之後,略分一二件,不致空入寶山,於願已足。恩將仇報,意存攘奪,均無是理。再者諸位法力雖高,此中機密未必盡知,有我二人向導,不但省力不少,且可席卷藏珍,彼此均有益處,豈不是好?”說到這裏,英瓊聽她說得頗有情理,剛又有些心動,旁邊易靜已經看出屏風後面一些機密,將手一招二人,當先往後便走。英瓊剛說了句:“那兩人又在說話呢。”又被易靜以目示意止住,時機緊迫,急等事完,無暇再為深說,只得相隨往屏風後走去。

到了一看,前面一片青玉墻上,果然留有聖姑遺影,雲鬟端正,姿容美秀,略似道姑打扮,形態裝束,均甚飄逸。像前矗立著一座九尺高的大鼎,非金非玉,色呈翠綠,光可鑒人,上面都是朱文符箓。三人先照李寧吩咐,朝著遺像跪拜通誠,然後立起,恭恭敬敬地走向鼎前。易靜抓住鼎蓋,用力往上一揭,竟未將它揭動。方在詫異,忽聽身後有人微哂,後頸上吹來一口涼氣。這時英、雲二人俱並肩同立,看那鼎沿符篆,並無外人。易靜疑是有人暗算,連忙飛身縱開,回頭一看,身後空無一人。只有聖姑遺像,玉唇微露,豐神如活,臉上笑容猶未斂去。當時不知就裏,以為除屏風所示消息之外,別有埋伏,用法術一試,並無朕兆。因李寧一再囑咐,不可毀壞洞中景物,接連兩次破去屏風上的禁法,已是情出不已,何況鼎中藏有奇珍,更以善取為是。除非真個智窮力竭,再用法術破它。主意打好,二次又走向鼎側,暗使大法力一揭。方一遲疑,耳聽哧的一聲冷笑,接著腦後又是一股冷風吹來。易靜法力並非尋常,竟被吹中,毛發皆豎,不由大吃一驚。及至回首注視壁間遺像,笑容依然,空空如故。愈疑有人先在鼎後潛伏,成心鬧鬼。便和英、雲二人說了,請輕雲用天遁鏡四外一照,毫無他異。第三次又走向鼎前,一面留神身後,準備應變。暗忖:“這次再揭不起,說不得只好借助法術法寶,將鼎上靈符破去了。”

輕雲人最精細,先見易靜事事當先,毫不謙讓,心中雖有些嫌她自大,並未形於詞色。第一次未將鼎蓋揭起,微聞嗤笑之聲,回視並無朕兆,只是聖姑遺像面上笑容似比初見時顯些,倒疑心到笑聲來源,出自像上。因易靜道法高深,既未看出,或者所料未中,未肯說出。及至第二次易靜方在用力揭那鼎蓋,英瓊猛覺一絲冷風掃來。猛一回顧,見壁上聖姑遺像忽然玉唇開張,匏犀微露,一只手已舉將起來,接著又放下,神情與活人相似,不禁一拉輕雲。輕雲連忙回身去看,遺像姿態已復原狀,依稀見著一點笑痕袂影。英瓊方要張口,輕雲忙以目示意,將她止住。

易靜原早覺出腦後笑聲和冷風,只因正在用大力法揭鼎之際,又因疑心有人埋伏身後暗算,先飛縱出去,再行回頭,所以獨未看出真相。輕雲暗忖:“看這神像神情,分明聖姑去時,行法分出本身元神守護此鼎,面帶笑容,也無別的厲害動作,必無惡意。壁間遺偈既說留待有緣,何以又不令人揭鼎,莫非此鼎不該易靜去揭?自己決非貪得,不過此時說破,未免使她難堪。自己和英瓊再若揭不開,豈不自討沒趣?反正藩籬盡撤,出入無阻。易靜終是初交,事有前定,勿須強求,索性等她一會,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