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只影感蒼茫 寂寂寒山 欣逢佳侶 孺心傷離別 漫漫前路 喜得神雕(第3/4頁)

時光易逝,轉眼便離除夕不遠。英瓊畢竟有些小孩子心性,便把在峨眉縣城內購買的年貨、爆竹等類搬了出來,特別替那只神雕腌好十來條臘鹿腿,準備同它過年。又用竹簽、彩綢糊成十余只宮燈,到除夕晚上懸掛。每日做做這樣,弄弄那樣,雖然獨處空山,反顯得十分忙碌。到二十七這天,那雕又抓來兩只野豬和一只梅花鹿。英瓊依舊把鹿皮剝了下來存儲。等到跑到洞中取鹽來腌這兩樣野味時,猛發覺所剩的鹽,僅敷這一回腌臘之用,以後日用就沒有了。急忙跑到後洞存糧處再看時,哪一樣家常日用的東西都足敷年余之用,惟獨這食鹽一項,竟因自己只顧討神雕的喜歡,一個勁腌制野味,用得太不經濟,以致在不知不覺中用馨。雖然目前肉菜等類俱都腌好,足敷三四月之用,以後再打來野味,便無法辦理。望著鹽缸發了一會愁,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只得先將余鹽用了再說。一面動手,一面對那雕說道:“金眼師兄,我的鹽快沒有了,等過了年,進城去買來食鹽,你再去打野味吧。現在打來,我是沒有辦法弄的啊。”那雕聞言,忽地沖霄而起。英瓊知道它不會走遠,司空見慣,也未在意。只在下面喊道:“天已快交正午,你去遊玩一會,快些回來,我等你同吃午飯呢。”那雕在空中一個回旋,眨眨眼竟然不見。直到未初,還未回轉。英瓊腹中饑餓,只得先弄些飯吃。又把豬、鹿的心臟清理出來,與那雕作午餐。

到了申牌時分,英瓊正在洞前習劍,遠望空中,出現一個黑點,知是神雕飛回,便在下面連聲呼喚。一會工夫,飛離頭頂不遠,見那雕兩爪下抱定一物,便喊道:“對你說食鹽沒有,你如今又不大願吃鮮肉,何苦又去傷生害命呢?”言還未了,那雕已輕輕飛落下來。英瓊見它不似以往那樣將野獸從空擲下,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大蒲包,約有三尺見方,不知是什麽物件。撕開一角,漏出許多白色晶瑩的小顆。仔細一看,正是自流井的上等官鹽,足有二三百斤重,何愁再沒鹽用。歡喜若狂,忙著設法運進洞去。出來對那雕說道:“金眼師兄,你真是神通廣大,可愛可佩!但是我父親曾經說過,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取別人的東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那雕只是瞑目不答。英瓊便將預備與它吃的東西取來給它。正在調弄那雕之時,忽然聞見一陣幽香,從崖後吹送過來。跟蹤過去看時,原來崖後一株老梅樹,已經花開得十分茂盛,寒香撲鼻。英瓊又是一番高興,便在梅花樹下徘徊了一陣。見天色已漸黃昏,不能再攜雕出遊,便打算進洞去尋點事做。

剛剛走到洞口前面,忽見相隔有百十丈的懸崖之前,一個瘦小青衣人,在那冰雪鋪蓋的山石上面,跳高縱遠,步履如飛地直往崖前走去。她所居的石洞,因為地形的關系,後隔深潭,前臨數十丈的削壁斷澗,天生成的奇屏險障。人立在洞前,可以把十余裏的山景一覽無遺。而從舍身巖上來,通到這石洞的這一條羊腸小徑,又曲折,又崎嶇。春夏秋三季,是灌木叢生,蓬草沒膝;一交冬令,又布滿冰雪,無法行走。自從李寧父女同周淳、趙燕兒走過外,從未見有人打此經過。英瓊見那青衣人毫不思索,往前飛走,好似輕車熟路一般,暗暗驚異。心想:“這塊冰雪布滿的山石上面,又滑又難走,一個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虞。自己雖然學了輕身功夫,都不敢走這條道上下,這人竟有這樣好的功夫,定是劍仙無疑。莫不是白眉師祖所說那仙緣,就是此人前來接引麽?”正在心中亂想,那青衣人轉過一個崖角,竟自不見。正感覺失望之間,忽然離崖前十余丈高下,一個人影縱了上來。那雕見有人上來,一個回旋,早已橫翼淩空,只在英瓊頭上飛翔,並不下來,好似在空中保護一般。英瓊見那上來的人穿著一身青,頭上也用一塊青布包頭,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著一柄長劍,面容秀美,裝束得不男不女,看去甚是面熟。正要張口問時,那人已搶先說道:“我奉了家師之命,來采這淩霄崖的宋梅,去佛前供奉。不想姊姊隱居之所就在此間,可稱得上是幸遇了。”說時,將頭上青布包頭取下,現出螓首蛾眉,秀麗中隱現出一種英姿做骨。來的這個女子,正是那峨眉前山解脫庵廣慧師大門下帶發修行的女子余英男。英瓊自那日城中回來,先是父親生病,接著父女分離,勞苦憂悶,又加大雪封山,無法行走,早已把她忘卻。現在獨處空山,忽然見她來作不速之客,又見人家有這一身驚人的本領,一種敬愛之心油然而生。自己正感寂寞的當兒,無意中添了一個山林伴侶,正好同她結識,彼此來往盤桓。先陪她到崖後去采了幾枝梅花,然後到洞中坐定。英男比英瓊原長兩歲,便認英瓊做妹妹。二人談了一陣,甚是投機,相見恨晚。英男因不見李寧,便問:“尊大人往哪裏去了?”英瓊聞言,不由一陣心酸,幾乎落下淚來,便把李寧出家始未說了一遍。說到驚險與傷心處,英男也陪她流了幾次熱淚。漸漸天色已晚,英瓊掌起燈燭,定要留英男吃完飯再走。英男執意不肯,說是怕師父在家懸望。答應回庵稟明師父,明日午前準定來作長談,大家研究武術。英瓊挽留不住,依依不舍地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