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只影感蒼茫 寂寂寒山 欣逢佳侶 孺心傷離別 漫漫前路 喜得神雕(第2/4頁)

英瓊這才想起有多少話沒有說,又忘了請李寧求白眉師祖,命神雕來與自己作伴。適才是傷心極處,欲哭無淚;現在是痛定思痛,悲從中來。在寒山斜照中,獨立蒼茫,淒淒涼涼,影只形單。一會兒想起父親得道,必來超度自己;那白眉師祖又曾說自己不久要遇仙緣,異日學成劍仙,便可飛行絕跡,咫尺千裏。立時雄心頓起,止淚為歡,高興到了萬分。一會兒想起古洞高峰,人跡不到,獨居空山,何等淒涼;慈父遠別,更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見面。傷心到了極處,便又痛哭一場。又想周淳同多臂熊毛太見面後,吉兇勝負,音訊全無。萬一被仇人害死,黃山遠隔數千裏,自己年幼路不熟,何能飛渡?一著急,便急出一身冷汗。似這樣吊影傷懷,一會兒喜,一會兒悲,一會兒驚惶,一會兒焦急。直到天黑,才進洞去,覺得頭腦昏昏,腹中也有些饑餓。隨便開水泡一點飯,就著鹹菜吃了半碗。強抑悲思,神志也漸清寧。忽然自言自語:“呸!李英瓊,你還自命是女中英豪,怎麽就這般沒出息?那白眉師祖對爹爹那樣大年紀的人,尚肯度歸門下,難道我李英瓊這般天資,便無人要?現在爹爹走了,正好打起精神用功。等周叔父回來,上黃山去投輕雲世姊;即使他不回來,明年開了春,我不會自己尋了去?洞中既不愁穿,又不愁吃,我空著急做什麽?”念頭一轉,登時心安體泰。索性凝神定慮,又做了一會內功,上床拉過被子,倒頭便睡。她連日勞乏辛苦,又加滿腹心事,已多少夜不得安眠。這時萬慮皆消,夢穩神安,直睡到第二天已未午初,才醒轉過來。忽聽耳旁有一種輕微的呼息之聲,猛想起昨日哭得神思昏亂,進來時忘記將洞門封閉,莫不是什麽野獸之類闖了進來?輕輕掀開被角一看,只喜歡得連長衣都顧不及穿,從石榻上跳將起來,心頭怦怦跳動,跑過去將那東西抱著,又親熱,又撫弄。原來在她床頭打呼的,正是那個金眼神雕。不知何時進洞,見英瓊熟睡,便伏在她榻前守護。這時見英瓊起身,便朝她叫了兩聲。英瓊不住地用手撫弄它身上的鐵羽,問道:“我爹爹已承你平安背到師祖那裏去了麽?”那雕點了點頭。回過鐵喙,朝左翅根側一拂,便有一個紙條掉將下來。英瓊拾起看時,正是李寧與她的手諭。大意說見了白眉師祖之後,已蒙他收歸門下。由師祖說起,才知白眉師祖原是李寧的外舅父。其中還有一段很長的因果,所以不惜苦心,前來接引。又說英瓊不久便要逢兇化吉,得遇不世仙緣。那只神雕曾隨師祖聽經多年,深通靈性。已蒙師祖允許,命它前來與英瓊作伴,不過每逢朔望,要回凝碧崖去聽兩次經而已。叫英瓊好好看待於它,早晚用功保重,靜候周叔父回來,不要離開峨眉。師祖已說自己兒女情長,暫時決不便回來看望等語。

英瓊見了來書,好生欣喜,急忙去切臘味,只是原有臘味被神雕吃了兩次,所剩不多,便切了一小半出來與那雕吃。一面暗作尋思:“這神雕食量大,現值滿山冰雪,哪裏去尋野味與它食用?”心中好生為難。那雕風卷殘雲般吃完臘味以後,便往外跳去。英瓊也急忙跟了出來,只見那雕朝著英瓊長鳴,掠地飛起。英瓊著了慌,便在下面直喊,眼看那雕在空中盤旋了一陣,並不遠離,才放了心。忽地見它一個轉側,投向洪樁坪那邊直落下去。一會兒,那雕重又飛翔回來,等到飛行漸近,好似它鐵爪下抓著一個什麽東西。等到飛離英瓊有十丈高下,果然擲下一物。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只梅花鹿,業已鹿角觸斷,腦漿迸裂,擲死過去。那雕也飛身下來,向英瓊連聲叫喚。英瓊見它能自己去覓野食,越發高興。愛那鹿皮華美溫暖,想剝下來鋪床。便到洞中取來解刀,將鹿皮剝下,將肉割成小塊,留下一點脯子,準備拿鐵叉烤來下酒。那雕在一旁任英瓊動作,並不過去啄食。一會兒跳進洞去,抓了一塊臘豬骨出來,擲在英瓊面前。英瓊恍然大悟,那雕是想把鹿肉腋熟再吃。當下忙赴後洞,取來水桶、食鹽。就在陽光下面將鹿肉洗凈,按照周淳所說川人臘熏之法,尋了許多枯枝,在山凹避風之處,將鹿肉腌熏起來。從此那雕日夕陪伴英瓊,有時去擒些野味回來腌臘。英瓊得此善解人意的神雕為伴,每日調弄,指揮如意,毫不感覺孤寂。幾次想乘雕飛翔,那雕卻始終搖頭,不肯飛起,想是來時受過吩咐的。

過不多日,便是冬月十五,那雕果然飛回凝碧崖聽經。回來時,帶來李寧一封書信,說自己要隨師祖前往成都一帶,尋訪明室一個遺族,順便往雲南石虎山去看師兄采薇僧朱由穆,此去說不定二三年才得回來。到了成都,如能尋著周淳,便催他急速回山。囑咐英瓊千萬不要亂走,要好好保養、用功等語。英瓊讀完書信,難受一會,也無法可想,惟有默祝上蒼,保佑她父親早日得成正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