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驚怒(第2/9頁)

群臣大罵之余,少不得心中有些落寞,若早知如此結果,說不定他們就要率先行此險棋了。

殿中一時盡歡,只是不知除了明皇之外,有多少人各懷鬼胎。就在歌舞升平之際,侍立在階前的高力士忽然瞥見大殿簾後有一個小太監正不住地向自己使著眼色。高力士凝神一瞧,認出那人是自己親信的小太監李輔國。高力士知他素來伶俐,辦事又很得力,識得大體,在這種時候敢來找自己,勢必是出了什麽大事。

高力士回頭一望,見明皇仍沉浸在絲樂歌舞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於是悄悄退出明皇的視線範圍,悄悄繞到了簾後,隨著李輔國出了長生殿。

剛一出殿,高力士就一把抓住李輔國的肩頭,將他拉了過來,低聲道:“有什麽天大的事非要在這個時候說?擾了陛下的興,你又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李輔國忙陪笑道:“高公公,真是十萬火急之事,我身子單薄,擔不得誤了事的責任。這等大事,只有您才能定奪啊!”

高力士面色一緩,嘴上仍然道:“少廢話,若不是天大的事,呆會咱家少不得親自抽你個死去活來!”

李輔國四下一望,見左右無人,方低聲道:“高公公,方才禁衛軍潘將軍求見,說城衛軍從道德宗諸仙原本居住的驛站中發現了這個,他不敢擅專,特意將這個物事送來,請您定奪。”

說著,李輔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黑綢口袋,小心翼翼地交給了高力士。

高力士打開袋口,從中取出一個畫軸,才打開三寸,立時啪的一聲合起,放回綢袋,將袋口牢牢紮起。饒是高力士久經風浪,此刻手竟也有些顫抖,好半天才將袋口牢牢紮緊。他將綢袋收入懷中,才盯著李輔國問道:“這東西是打哪來的?”

李輔國立刻答道:“據潘將軍說,這是從驛站中紀若塵紀少仙所居的房間中找出來的。”

高力士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你看過裏面是什麽沒有?”

李輔國立時嚇出一身冷汗,道:“沒有!絕對沒有!這是潘將軍交待要給您的物事,小的哪敢多看一眼?”

高力士不置可否,先向殿內望了一眼,見舞樂已畢,正有宮女將楊玉環所用的琵琶抱上來,知一時半會夜宴還不會結束,於是當先向殿外行去。李輔國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跟了下去。

不片刻的功夫,高力士已獨坐在一座冷僻偏殿中,關緊了門窗,如此方才從綢袋中取出畫軸,慢慢展開,借著一枝紅燭微弱的燭火仔細觀瞧。

畫上繪的是一個剛剛出浴的女子,如雲青絲堆在赤裸雪肩上,慵懶靠在石榻上,擁著一床絲被,椒乳半露,媚眼如絲,實是說不盡的風情。

看她眉目如畫,赫然正是楊玉環!

高力士出神思索了片刻,才將這幅畫小心翼翼地卷起,重新放回綢袋之中。他是見過雲風與紀若塵的,憑他數十年識人眼光,判定紀若塵斷非那等會沉溺於女色之中的人。何況紀若塵乃是道德宗悉心栽培的弟子,怎會這點定力都沒有,要偷繪楊貴妃的畫像,且還要繪得如此曖昧露骨?就算這幅畫真的是紀若塵繪的,以他的定力修為,怎會走時忘記了帶走,憑空留下一個天大的把柄與人?雖說如道德宗這等的修道大派並不將朝廷放在眼裏,可是朝廷也不是可以隨便輕侮的。

高力士至此已然明白這必是想嫁禍道德宗無疑,且矛頭直指紀若塵。嫁禍道德宗倒還好解釋,關鍵是指向紀若塵這一點,實有些耐人尋味。這等嫁禍之策並不如何高明,但騙騙明皇已經夠了,且極是陰毒。

高力士眯起雙眼,細細思索究竟是何人打算如此置道德宗與紀若塵於死地。反復思量間,他眼前忽然閃過了楊玉環的面容。一想到她那嫵媚笑容下全無笑意的雙眼,高力士心頭忽然湧上一陣寒意,禁不住打了幾個寒戰。

他心頭已有決斷,拍了拍手,李輔國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高力士沉吟一下,問道:“道德宗諸仙目下還有幾人在長安啊?”

李輔國道:“聽說他們宗內有大事,是以大部分仙長都回山去了,刻下只有六人留在長安,正在勘測風水,好修觀立塔。”

高力士點了點頭,道:“去請潘將軍到宮內等候,說我過一會就去見他。另外查清都有哪些禁軍去搜檢的驛館,以及當日驛館使役都是誰,一個都別走脫了。”

李輔國得令去後,高力士立刻起身離去。

明月偏西之時,長生殿夜宴方歇。明皇挽著楊玉環,在一眾宮女的簇擁下向寢殿行去。他顯然興致仍高,一路議論著時人新詩,與楊玉環有說有笑。不一刻到了寢殿,明皇剛揮退了下人,只留下四個體貼宮女在殿中服侍,忽聽得殿外高力士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