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情天恨地兩濛濛(第5/5頁)

妖皇嘆道:“當年之事,再也休提。無傷,我且問你,此次越界行事,是否我族所為?越界行事者可誅,是否明錄在三界之約上?”

妖皇每問一句,無傷都答了一句是。

妖皇默然片刻,方道:“既是如此,道德宗已占足了一個理字,我們以何理由出兵?”

無傷當即無言,片刻後方道:“但那道德宗無恥之尤,分明是要借此立威!越界行事的多了,為何偏在這時斬我鋒將?陛下,為十萬甲士歸心計,請允無傷獨上莫幹峰,好歹毀去一脈真人,讓他道德宗從此不敢橫行!”

妖皇搖了搖頭,道:“無傷,你身負重任,豈是道德宗區區一名真人比得了的?此議我絕對不準。”

冥殿中忽然一陣轟鳴,一名足足有三丈余高的人首象身巨妖向前踏了一步,直震得整座冥殿都有些微的顫抖。那妖沉聲道:“陛下!道德宗素來氣量狹小,貪得無厭。依我看,他們以已之心度人,必是以為計喉與潮汐乃是去搶奪玄心寶戒,出手時應不知青衣小姐其實出於天刑山。但時間一久,道德宗必會知道。此次青衣從天刑山出走,我們的確是措手不及,防護有所不周,才使青衣小姐落於人手。小姐在我們的地界失了護送,若為道德宗送回的話,甚至於她若與同行的那個弟子生了情愫……”

妖皇淡淡地問:“那右相認為該當怎麽辦?”

“全力突襲搶人,若是搶不回來,也不妨……事後都推到道德宗身上就是。”右相沒有繼續深說下去。

妖皇轉身望向殿外鉛雲,片刻之後,方緩緩道:“如此一來,我們與道德宗又有何區別?我族若也象人族那樣自相殘殺,那又要何年何月,方能為天下之妖辟一片樂土?此事再也休提!”

“可是陛下!”右相又向前踏了一步。

妖皇擡起左手,止住了右相,淡淡地道:“右相也不必多慮。想天下之大,眾生蒼茫,別說紫微僅是飛升在際,他就是直接修成了金仙,也算不盡世間所有因果。無傷!”

無傷沉喝一聲:“臣在!”

“將這把死鐮送去無盡海,且通知他們青衣已落入道德宗之手。”

右相大吃一驚,失聲道:“小姐竟……竟與無盡海那人有關?”

妖皇淡然道:“所以說,我們只須看紫微此次如何作繭自縛即好。都散了吧!”

片刻之後,冥殿中已只余妖皇。他又立了不知多久,才回到後殿,拾級而上,登上了殿頂天台。

冥殿殿頂天台方圓百丈,呈八角型,每角分刻八卦卦象,灌以紫金。整個天台以黑玉為基,刻有山川大河,諸天星宿也一一對應,分別在天台上嵌寶石以應之。

天台正中央,則立著一株珊瑚雕成的九色蓮花,蓮心處非是花蓬,而是一顆血淋淋的心臟,正自緩緩跳動!

從此處望天,天就在觸手可及處。

那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漫天黑雲都以這一朵九色蓮花為心,旋動不休。雲心處有一處奇異的雲洞,從中透著如水般的慘碧光華,只是根本看不清那光華背後究竟是什麽。

風吹過。

這一陣風掠過了天台上大地山河,於是這本是靜止的世界驟然活了過來,山在飛雪,大河揚濤,又可見西荒地裂,東海鯨飛!

他擡步,踏上了天台,一時間落足處山崩地陷,不知毀了多少生靈。甚至於風中隱隱可以聽到億萬生靈的悲嚎!

他分毫不為所動,徑直來到九色蓮前,凝望著那跳動不休的心。

九色蓮忽然升起一團輕霧,霧中隱現一個女子身影。她想以手捧起他的臉,那雙並無實質的手卻在他身中穿過。

她幽幽嘆息一聲,道:“翼軒,我知道潮汐去了。這……都是定數,你也不必傷心了。”

翼軒仰首向天,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吸得風翔雲動,連那漫天鉛雲,都給生生拉下了數分!

“是啊,都是定數……”翼軒緩緩閉上了兩眼,喃喃地道:“可是婉兒,前緣今世來生,這三生的定數中,我們也只有這一個孩子啊!……”

一滴清淚自翼軒緊閉的雙目中流出,爬過他清雋的面容,徐徐飄落在黑玉地面上,摔成一朵小小水花……

這一滴淚,也將十丈內的玉台擊碎。

文婉一聲嘆息,擁緊了翼軒,輕輕地道:“等我恢復了肉身,你也找到了繼位之人,我們就重回西玄山,將這三生定數,盡數棄在太上道德宮罷……且看那紫微老道,能不能超度得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