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影散酒寒人寥落(第3/6頁)

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裏,斷嶽乾坤鎖合上的敲擊聲就顯得格外嘹亮,在夜幕下回蕩不休。

她雙手緩緩收回袖中,在一片陰寒的簇擁下,悄然遠去。

直到她留下的淡淡余香也散得幹凈時,兩名伏地不起的甲士才略略側頭,確定她確已走遠時,方才爬起身來。

一名甲士掀起了頭盔面罩,深深吸了一口冰寒的夜風,似乎這樣才能稍稍平緩一下胸中的血氣。他苦笑一下,道:“文台兄,你覺得怎樣?”

另一名甲士也掀起護面,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低聲道:“駐雲兄,我還支持得住,可不知道還能支持多久。若不是知道鎮心殿有奪天地造化之功,有時候我真有些懷疑出來的非是殷殷小姐,而是蘇姀!”

說到蘇姀二字時,他聲音竟然微微顫抖,不自覺地低了許多,象是生怕被那深鎖在鎮心大殿深處的天狐聽去了一般。

駐雲沉默片刻,方道:“文台兄,你意思是說……殷殷小姐習的是天狐妖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那名為文台的甲士似也知道此話犯忌,四下張望一番,確信周遭無人後,才盡可能地壓低聲音道:“駐雲兄,殷殷小姐道行不過爾爾,可是你我自幼清修,現下連看到她身姿步態都會心神動搖,血氣湧動,這正是那蘇姀的秘術啊!真不知景霄真人為何會讓殷殷小姐學天狐之術。”

駐雲搖了搖頭,道:“文台兄,景霄真人自有道理。我等職責只是看守鎮心殿,需要做的則是謹守心防,莫要被殷殷小姐無意間破了道心。至於殷殷小姐所學何術,實與我等毫無關系,今後這些話,再也不要提起!”

片刻之後,那雙線如刀鋒的唇已停在太常宮紀若塵所居的院落前。她雙唇微開,吹出一縷暖氣,融化了院門上粘著的一小片積雪。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感覺到她身上還有一絲生氣。

她輕輕提起右手,纖指繽紛展開,就要向化開了一片積雪的院門推去。她每一個動作都節拍分明,似有一種無形的韻律在內,但在指尖就要觸到木門的刹那,節律卻驟然斷了。

那凝如羊脂的指尖在木門上輕輕一觸,就如觸到了蛇蠍一般閃電縮回,然後在月色下,那纖纖玉指欲進還休,早失了進退方寸。

終聽得吱呀一聲,她推開了院門。

院內四壁蕭然,積雪雖已被雜役道人打掃幹凈,但房中日用之物、法寶器材都已收拾得幹幹凈凈,一望可知已有一段時間無人居住。

她以手掩口,啊的一聲低呼,再也顧不得衿持,旋風般在所有房間內轉了一圈,發現紀若塵顯已不居此處,一時間呆立在院中,不知所措。

“怎麽會這樣!他人呢?!”她失聲道。

“殷殷小姐無需擔心,若塵下山歷練,去了已有十日。”話音未落,雲風道長已走入院中。

張殷殷若一陣風般轉過身來,盯著雲風道長,道:“他這種道行,怎麽可能下山歷練?他去哪了?”

月色當空灑下,恰好照亮了她的面容。此時的她與當年相比,幾乎是判若兩人,在月華映襯下,有如空谷生煙,即冷且傲,讓人根本無從捉摸,無法仰視,一雙黛眉如天上彎月,但眉梢處,卻又銳利如刀,淡淡殺機掩都掩不住。

月夜下,張殷殷雙眸驟然亮起,那一片冰冷、傲慢的寒芒,瞬間壓過了月色。

雲風道長登時後退一步,偏過頭去,不敢與張殷殷對視,一邊道:“殷殷小姐,讓若塵下山歷練,乃是八位真人所定,個中緣由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據家師透露,此次下山歷練實是對若塵的修行大有好處。”

張殷殷高仰著頭,向雲風走近兩步,雙眼微微眯起,冷冷問道:“哦,那他去哪了?”

張殷殷甫一移步,雲風道長立刻後退了兩步,恰好與她保持了原本的距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看上去萬分不願與她多接近一點。

雲風道長道:“我人微位卑,若塵的去向是不知道的,不過……”他欲言又止。

張殷殷一轉念間就已明白,點了點頭,道:“你不必說了,我自會去問個明白。”

也不見她有何動作,一道寒氣即自足下而生,托著她冉冉升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張殷殷去遠,雲風道長才擡起頭來,暗嘆一聲,向紫陽真人居處匆匆行去。

“我也要去洛陽!”張殷殷立於廳心,淡冷而堅決地道。

“胡鬧!”景霄真人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喝道:“此去洛陽路途遙遠且不論,途中還要經過三處妖邪聚集的險地!就你那點微末道行,如何去得?”

“他去得,為何我就去不得?”張殷殷毫不放松。

景霄真人怒道:“他與你怎麽相同?此事事關重大,我也不能說與你知,總而言之,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