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江畔何人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第2/5頁)

這艘畫舫不小,有一個小前廳,穿過前廳才到正廳。正廳的布置很有講究,十二個席座位分成左中右三列,都對著中央一個“舞台”。舞台的位置並不是高出的,恰恰相反,比眾人的坐位都要低一階,如此設計也在潛意識中讓來客心裏覺得舒服。

舞台的左右兩側有兩名妙齡女子,一人吹簫一人彈琴,素指芊芊玉腕瑩瑩,皆是人間美色。船倉中沒有椅子和凳子,所謂坐位就是在地上放了個繡墊,盤腿而坐面前有一個矮幾,酒菜都放在矮幾之上。左右的八席都已經坐滿了,正面的四席最左邊座了一位黃衫人,正是隨先生。

廳門的珠簾上系有小金鈴,挑簾而入發出悅耳的響聲,席上的客人回頭看來,立刻就有人起身道:“這不是梅公子嗎,您也來牡丹坊了?方才蔣侍郎出去迎蘇大人,怎麽來得是你?”

還真有人認識他,想想也正常,梅振衣上朝見過文武百官,他也笑著回禮道:“蘇大人將席位讓給我等了,我不精詩文,今晚只是來欣賞諸位高才。”

談笑間互相引見,左邊那四位分別是張若虛、張旭、包融、賀知章。這四人中張旭年紀最小,散發未冠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賀知章年紀最大,也只有二十五、六。老天爺!梅振衣一邊行禮一邊暗暗心驚啊。

賀知章號四明狂客,那可是初唐大名鼎鼎的才子呀,梅振衣穿越前在語文課本裏就學過他的《回鄉偶書》,今天見到真人了,還要在一起對坐吟詩。至於那位張旭就更了不得,史上號稱“草聖”,一手狂草冠絕天下,是赫赫有名的書法大家。這四人都來自蘇吳一帶,在當時號稱“吳中四士”。右邊那四人分別是杜審言、李嶠、崔融、蘇味道,這四人的年紀較長,都在四旬上下,當時他們在洛陽的名頭更大,號稱“文章四友”。梅振衣所不知道的是,坐在右邊最前的那位杜審言,就是後來大詩人杜甫的祖父。

梅剛的官階是遊擊將軍,與監察禦史李嶠等人也認識,互相打招呼都坐下。只有清風和隨先生不理會眾人,只是坐在那裏神色淡然看著後倉,仿佛目光能夠穿透似的。正在眾人談笑間,廳前演奏的琴蕭之聲突然一變,有個高音的轉折,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舞台中。

不聞釵環響,只見蓮步移,卷簾半遮面,先有香風襲。客人到齊,白牡丹終於出場了!

白牡丹穿得衣服卻不是白的,而是以玄、黃為主,更加襯托出她的肌膚如雪如玉沒有一絲瑕疵。如果唐代的女子時裝拿到現代,說是最新的時尚設計估計也沒有問題。白牡丹的衣飾非胡非漢,上身穿的竟然是無袖緊身裝,左右小臂帶著玄綢護腕,光溜溜的上臂與圓潤的肩頭都露在外面,異常的性感。

下身穿的竟然不是裙子,也不是普通的褲子。臀部與大腿包裹的很緊,勾勒出誘人的曲線,小腿以下卻散開成百褶形,就像兩朵細長的金銀花。她只是簡單的將長發挽起,斜插一簪,就盤成一個非常景致的展翅斜飛髻。她站在那裏不動時,五官就似精美的白玉雕像,但只要一顰一笑,就似活色生香。

白牡丹一露面,就站在舞台中央俯身向眾人行了一禮,開口道:“今日吳中四士與文章四友都來到小女子的畫舫之中,還有梅府公子、遊擊將軍與兩位高士,白牡丹不勝惶恐,先獻上一曲,為諸位助酒性。”

她說話時的音樂如撥響軟弦,形容不出的悅耳柔和,那邊杜審言道:“白姑娘,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您先給大家敬一杯酒,再彈曲不遲。”

白牡丹微笑點頭,來到眾人近前,隔案一一斟酒,客人紛紛從墊子上跪直身體回謝。清風和隨先生沒有回禮,只是端起杯子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了。那邊張若虛等人看見這兩位這如此的架子,清風年紀小看上去只有十幾歲,可能不懂事還好說,可那位隨先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是這種做派?紛紛用烏眼看他,而隨先生視而不見。

當白牡丹來到梅振衣身前的時候,眾人發現這位梅家大少爺嘴張的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牡丹的臉。有人在心中暗笑,這位鄉下來的梅家大少爺果然沒見過世面,見到白牡丹的驚艷容顏,居然變成了這副沒出息的樣子。

坐在旁邊的梅剛用胳膊肘捅了少爺一下,梅振衣這才回過神來,彬彬有禮地端杯回謝。此時神念中聽見清風傳來的一句話:“沒見過妖精啊?她不是人!……嗯,你一時間看不出來也正常,以她的修為,與你相差不遠。”

梅振衣回道:“我真沒看出來,剛才一時失神,是另有原因,經你這麽一提醒,確實發現她異於常人了。”

他們說話時白牡丹已經回到中間的舞台上,左右侍女拿來坐墊和矮幾。白牡丹坐下先敬了眾人一杯,然後取出一只中阮,開始撥弦彈唱:“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