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八章 真實的道士

項海生不停瞬移,法力不足的時候就以最快的速度飛行,天涯海角也不能阻止他前進,如果地下真有幽冥之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去,與未知的一切危險相比,身後可能追上來的東西更加可怕。

棋山宗師害怕的不是秦淩霜,女道士的法術雖然出乎意料地強大,但他既然能逃走,就不擔心會被追上,項海生害怕的是祖師昆沌。

手裏緊緊握著鎮魔鐘,項海生開始納悶自己為什麽敢於逃亡,然後他想起來了,留在南海林立刻會死,逃走起碼還有一線生機,可是飛得越遠,這線生機就顯得越渺茫。

天邊放亮,項海生望見了棋山,這並非他的目的地,完全是在不自不覺的狀態中飛來的,項海生停在半空中,向棋山諸島望去。

原本整整齊齊的九座島只剩下三座,一片荒蕪,覆蓋著一層沙礫,連株野草都沒長,當年的建築更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感慨歸感慨,項海生還得繼續逃亡,據說有一批幸存的道士在大海深處找到了避難之所,在那裏或許能獲得一時的安全。

要命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逆天而行的法術終究不能持久。”

項海生心中一震,差點從天上掉下來,四處張望,毫無發現,目光最後又回到海上,終於在一座荒島上看見了說話者,就在他剛才一直凝望的地點。

項海生很想即刻逃走,但是強壓下心中的沖動,這人不是秦淩霜,既然追上來,他無路可逃,只得緩緩落在島上,順著那人的目光看去,原來地裏有一截木樁,被沙礫蓋住了大部分,他此前沒有注意到。

“法術能在瞬間移山填海,能在最荒涼之地造出瓊樓玉宇,可它們消失得也快,凡人的茅草屋尚能留下殘垣斷壁,瞧瞧道統還剩下些什麽?”

“只要還有道士,道統還會恢復,甚至變得更好。”項海生發現自己心境起伏,真的沒辦法再做這種玄虛的談話,直接問道:“左流英,讓我見祖師,我會向他解釋清楚。”

左流英擡起目光,看向項海生,“你覺得祖師需要你的解釋嗎?”

“不,這次不一樣,秦淩霜的法術與眾不同,放任下去,會是一個不小的威脅,我必須親自向祖師解釋。”項海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聲音急切,連自己都相信了,好像他飛來飛去就是為了尋找祖師的下落,而不是在躲避他。

“有人給她的法門起了一個名字,叫做‘物用之道’。”

“是……祖師?”項海生心一沉,害怕自己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也在消失。

左流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手道:“交出來。”

項海生手裏一直握著鎮魔鐘,將心一橫,“我要見祖師,只有他能收回至寶,你不行,我怎麽知道你真是祖師派來的?”

“只有祖師能收回至寶嗎?”左流英沒有縮手。

項海生想起來了,鎮魔鐘是他從楊延年那裏半偷半搶來的,“我今年九百三十四歲了。”

“嗯。”對這句話意外的自白,左流英一點也不顯得意外。

“我擔任棋山宗師三百四十六年——為什麽?為什麽魔種已亡,我卻感到自己好像入魔了?”

左流英不語,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道士之心。”項海生自己也明白,只是不太服氣,“一切都是因為道士之心,有它才是道士,沒有它……”

“沒有它,你是你自己。”左流英替他說下去。

項海生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所以祖師要去除所有人的道士之心,他想看到所有道士真實的一面,所以——”項海生看向左流英,身體停止顫抖,“你沒事,你最先猜到祖師的想法,自行去掉了道士之心,可你為什麽沒有變化?”

左流英還是左流英,道士之心的有無對他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我的變化你看不到。”左流英右手拇指微動一下,鎮魔鐘飛了過來。

項海生想爭奪,法術剛在絳宮成形,他就放棄了,同為服日芒道士,他的實力比左流英差了一截,甚至說不清對方是幾重境界。

“這麽說真實的我就是一名貪生怕死之徒?”項海生實在不願相信這個結論,卻又想不出任何辯解之辭,“我還能為祖師做事,不管怎麽說我也是服日芒境界,天下沒有幾個,請你幫我傳句話……我願意為你效力,只要不與祖師的計劃相悖就行。”

一旦在心中承認貪生怕死,求饒的話就比較容易說出口了,項海生惴惴不安地看著左流英,一會想反抗,然後趁機逃走,一會又想說些更諂媚的話。

左流英靜靜地等待,等項海生的自我認識更清楚一些。

“祖師……為什麽要這樣做?”項海生問,一些疑惑妨礙他做出更明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