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五章 既熟悉又陌生

粉塵之山變成了粉塵之霧,遮天蔽日,遠遠望去,像是突然長高了數倍,身處其中的人全都浮在空中,兩眼一摸塵,肉眼頂多看出幾尺,只有道士的天目還能看得遠一些,也只有他們能看到那團緩緩上升的透明罩。

直徑一丈有余的護罩裏沒有粉塵,只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的頭發很奇怪,隨意地披散著,長至腰際,末端是深藍色,慢慢向上過渡為純黑色。

慕冬兒以為她是龍魔,馬上又想起野林鎮的事情,他當時就在現場,親眼看到她的變化,“啊,你不是龍魔,是秦淩霜……阿姨。”

慕冬兒曾問過母親秦淩霜是誰,卻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而是得到提醒,必須稱其為“阿姨”。

眾人當中,趙處野站得最高,同樣逃不出祖師塔分身制造的法術範圍,這讓他又驚又怒,這座分身一度屬於他,上面卻沒有他的印記,此時完全不認舊主。

“又一個死而復生者。”趙處野不在意女子,積聚起全部法力,打算拼死一搏,他懷著不小的野心,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在這個亂世中活下去,“你們都不應該存在!”

從星山宗師手中發出七束光,受到祖師塔分身的影響,光束彎曲,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準頭,趙處野早有準備,這七束光只是用來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他本人一躍而下,像是在水中深潛,目標不是秦淩霜,不是異史君,不是慕行秋,而是慕冬兒。

想要結束祖師塔分身的法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死分身的目標。慕冬兒本人仍茫然無知,實力更強者都已發現真相。

一片粉塵之中,只有異史君保持笑容,他利用敵力的力量讓“兩位姑娘”醒得更快一些,正得意洋洋,準備向眾人隆重介紹透明護罩中的女子究竟是誰,因此沒有及時看出趙處野的真實目的,只防備著那七條彎曲的光束,忽略了施法者本人。

趙處野轉瞬間就到了慕冬兒面前,冷冷地盯著他,手中握著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他的法器幾乎都在兩年前被奪走了,苦尋多日,只覓到幾件六七品的法器,短劍就是其中之一。

法術會偏移,利刃總不會吧,趙處野懷著悲憤的心情將短劍刺向慕冬兒,感到一絲嘲諷,祖師法力無邊,發出的法術還是不分敵我,服月芒道士只好像粗野的凡人士兵一樣沖鋒,自己殺死慕冬兒之後會獲得祖師的原諒與青睞嗎?

異史君終於反應過來,臉上笑容一下子消失,在十幾步之外拍出一掌,一團紅光砸向趙處野,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法術同樣受祖師塔分身的影響,雖然距離極短,仍然偏差幾寸,緊貼著趙處野身邊掠過,算是擊中了目標,卻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慕冬兒沒有等死,更不會逃跑,擡起頭,兩腮鼓起,臉色變得通紅,又要吐出奇異的火團,可他晚了一步,火團需要蓄力,而他根本沒有時間,白晃晃的短劍抵在他的胸前。

只有一個人及時沖過來,慕行秋從來就沒將兒子的安危完全交給異史君,即使在寫符最專注的時候,也有一道余光盯著慕冬兒,趙處野的七束光剛一散開,他就知道不對勁兒,他對這種沖到近前的打法太熟悉了,即使失去記憶,反應也比別人都要快一點。

一邊是祖師塔分身裏噴薄欲出的法術,一邊是手握短劍絕不可能留情的趙處野,慕行秋只有一個選擇:先解決最迫切的威脅。

趙處野被異史君的紅光擦了一下,身形微晃,隨後手上用力,將短劍刺進慕冬兒的胸膛,再強大的法術也不能讓他失手。

短劍刺進去將近兩寸,慕冬兒的臉色更紅,趙處野身上就在這時猛然一沉,一股極大的力量而不是法術從側面將他推開。

“必須殺死他!”趙處野憤怒地大叫,手心灌注法力,將短劍又推進去一寸,然後扭頭看著撲在他身上的慕行秋,看著那張比他還要憤怒的臉孔,“道士哪來的親情?”

這不是質問,而是指責,趙處野不理解慕行秋的選擇,推開他只能讓慕冬兒多活一會而已,沒有慕行秋的符箓壓制,祖師塔分身內的法術立刻就會一湧而出,還是會殺死慕冬兒,很可能順便將在場的其他人一塊消滅。

慕行秋雙手掐住趙處野的脖子,沒有符箓,沒有法術,只有經脈內剛剛吸入的充沛法力,他必須救慕冬兒,這不是選擇,而是本能與必然,他用不著向任何人解釋,只後悔一件事,兩年前沒有利用一切機會殺死這名服月芒道士。

趙處野在施法,一開始想殺死慕行秋,很快就變為自保,對方注入的法力太多,擾亂了他的經脈與三田,沒有法術能夠成形,他也只能純以法力對抗。

他們像是旋風中糾纏在一起的兩片枯葉,在祖師塔分身的影響下飄搖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