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白樹

銅葫蘆上的文字閃現得飛快,只憑肉眼根本看不清,曾拂想湊近一些,被辛幼熏攔住,“咱們先去看看孕婦的情況吧,葫蘆遇到法術攻擊就會閃現文字,以後還有機會。”

辛幼熏敢於冒險,也懂得什麽時候該謹慎。

殘破的屋子裏有一處地下密室,分成一間間小屋,在其中一間裏,兩人看到了死去的孕婦,她剛死沒多久,傷口在腦門,血跡尚未凝結。

曾拂恨得直咬牙,“真是便宜了陳觀火,原來他不僅手狠手辣,還是卑鄙小人。”

辛幼熏笑了一下,對於識人她向來很有把握,從陳觀火突然出手殺死同伴那一刻起,就猜出他居心叵測,“我還是太大意了,沒能救下她。孩子在哪裏?”

孕婦小腹不再隆起,身邊卻有小被小衣服,顯然這裏曾有一個孩子。

曾拂跑遍了十幾間小屋,沒發現孩子的蹤跡,貼在墻壁上仔細傾聽,終於發現線索,一塊看上去毫無問題的墻壁後面隱隱有呼吸聲。

辛幼熏不敢使用法術,兩人又都體弱無力,最後是曾拂想到辦法,將外面的麒麟掃帚帶進來,用它的角輕輕劃開墻壁,終於看到了嬰兒。

嬰兒出生沒幾天,不知是中了法術,還是剛剛吃飽,躺在小毯子上呼呼大睡,兩只小拳頭緊緊握在胸前。

曾拂將嬰兒輕輕抱出來,盯著看了一會,小聲說:“是個男孩。”擡起頭時淚眼婆娑,“真是奇怪,為什麽看著他我就想哭呢。”

辛幼熏也覺得心底有股陌生的情緒在湧動,甚至想將嬰兒從曾拂懷裏奪過來,但她忍住了,“把他送到鎮上去吧,留些錢,會有人願意照顧他的。”

掃帚也湊過來觀看,卻沒有母性產生,伸出舌頭想嘗一下味道,被曾拂毫不客氣地推開。

來到地面上,曾拂說:“你覺得他是胎生道根嗎?”

“我不知道,左流英出生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那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聽說他出生不久就擺出修行的姿勢,可他是道門子弟,有父母傳授,其實沒什麽了不起。我覺得這個小家夥……有胎生道根。”曾拂肯定地說。

辛幼熏露出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想留下他,可是怎麽喂他呢?得有奶水什麽的,而且得去附近問一問他的家人是否還在。”

“總有辦法,去看看你的麒麟吧,它剛救了你一命。”

就這麽一小會,辛幼熏的目光已經有點舍不得離開嬰兒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轉身跑向麒麟。

麒麟已經站起來,胸前的符箓甲片替它擋住大部分攻勢,身上只是一些皮外傷,辛幼熏不懂得怎麽療傷,帶的丹藥和符箓卻不少,能用的都給用上,麒麟只好步步退讓,不停地點頭,表示沒問題了。

辛幼熏帶著麒麟走回來,盯著銅葫蘆看了一會,上面的文字已經消失,“九大至寶當中的拔魔洞不就是一只葫蘆嗎?”

“什麽?好像是吧,我沒見過,銅葫蘆是道統常見的法器……拔魔洞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地掉在地上?真要有這種事情,整個道統都得震驚,起碼星山道士要全體出動。”

辛幼熏也覺得不可能,從包袱裏找出一件暫時用不到的裙子,裹住銅葫蘆拿了起來,本想擦拭幹凈,結果上面一塵不染。

“走吧,得找個地方,小家夥一醒來就得吃東西。”曾拂說。

兩人帶著麒麟向外走去,都對嬰兒產生了感情。

如果她們再多等一會,就能看到另一個奇跡,可是沒人願意在一個到處都是屍體的破落莊園裏駐留,辛幼熏和曾拂錯過了奇跡,也逃過一難。

等到兩人完全消失,四周一片安靜的時候,陳觀火僅剩的一片血跡開始向上湧起,好像地下有什麽東西要鉆出來。

一株小樹苗破土而出,在夕陽的照耀下慢慢長高,周圍泥土裏的血跡則逐漸消失,那樹極為奇特,不散葉、不開花、不結果,就是一根主幹加七八條樹枝,通體雪白,怎麽看都像是玉雕,而不是真正的樹。

白樹長到九尺高,突然爆裂,從裏面跳出一團白光,只剩半截樹樁立在原處。

白光在院子裏飛了一圈,先是鉆進孕婦死亡的地下密室,很快出來,又飛到四名修士屍體上方,停留的時間稍長一些,劇烈地抖動,然後又飛了一會,終於落地,白光變成了一襲白裙的女子。

念心傳人守缺復活了,容貌卻蒼老了許多,現在的她看上去至少有五十歲,臉上皺紋叢生,身上的光迅速消退,與普通人無異,但她仍然站得筆直,與尋常老婦全然不同。

“生魂,我需要更多生魂。”守缺舔舔嘴唇,揮手變出一面鏡子,照了一會,隨手將它扔掉,臉上抽搐幾下,突然仰天大笑,笑聲淒厲而瘋狂,好像她就是地下密室裏死去的女子,復活之後發現自己孩子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