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一段記憶

十幾棵雪松圍成一圈,樹冠在上空合攏,共同組成了一座簡陋的房間。

“需要光亮嗎?”慕行秋問。

“嗯……先看看高伏威的記憶,咱們不是要模仿嗎,需要什麽都按記憶裏的情形來。”楊清音感到一陣莫名的慌張,她不是第一次和男道士單獨相處,可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是主導者,牢牢掌控著事態的走向,這回卻不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麽,她也在書籍中看到過男女情事,全當是笑話,甚至還有一點厭惡。

高伏威說得對,這種事還是得男人主動,楊清音如是想,慌張感稍減。

慕行秋也不是特別拿得準,他並非白紙般的傻小子,可是面對著楊清音,此前的些許經驗全都沒有用,但他手裏有貯存記憶的寶珠,不至於無事可做。

兩人面對面站立,因為離得太近,所以都屏住了呼吸,然後是牽手,過了一會,楊清音覺得有些無聊,於是說:“可以了吧?”

慕行秋擡起另一只手,托著寶珠,“好了。”

為了觀看方便,慕行秋施法將記憶調出來,這是一團顏色極淺的煙霧,需要天目和法術相配合才能看到裏面隱藏的場景,楊清音用的是道統法術,慕行秋則繼續用念心幻術。

煙霧散去,露出一座小小的花園,一名身著長裙的少女正坐在秋千上慢慢搖晃,看上去若有期待,同時又滿腹心事。

這是高伏威的記憶,所以他立刻就出現了,趴在墻頭上,沒有馬上跳到花園裏,而是癡癡地看著那名少女。

此時的高伏威還很年輕,看樣子十七八歲,更瘦一些,穿著長袍,頭上的符箓冠才是一重。

時間大概是某個夏日的午後,蟬鳴一片,遠處隱約有叫賣聲傳來,花園裏熏風無力,殘紅遍地,少女在秋千上面輕輕搖晃,少年在墻頭癡癡瞧望,很長時間裏誰都不動,也不開口。

這樣的場景在慕行秋和楊清音看來實在過於枯燥,不明白這有什麽可模仿的。

少女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高伏威的記憶不像道士那麽精準,這一聲嘆息格外悠長,像是放慢了動作,將心中的苦悶、哀怨、失落、期望等諸多情緒一一釋放出來,慕行秋難以相信一個人的嘆息會有這麽多層次。

這聲嘆息對高伏威顯然意義重大,因為他就在這一刻輕輕跳進花園,悄無聲息地走到少女身後數步,略顯緊張地低聲說:“宋小姐為何嘆息?”

少女跳下秋千,驚慌失措地轉身,臉一下子紅了,“你……你怎麽來了?”

少年高伏威眼神炙熱,表明他跟少女一樣慌張,可他還是堅定地上前一步,“七日前得見小姐,我一直念念不忘,記得小姐當時說希望有一張蝴蝶符,我給你帶來了。”

高伏威從袖口裏掏出紙符,不是一張,而是一摞。

少女吃了一驚,“我只是隨口一說……你當時說不會寫這種符來著。”

“當時不會,現在會了。蝴蝶符並不難學,用心就好。”

少女的臉更紅了,少年居然專門為她學寫一種符箓,這比他帶來的蝴蝶符更顯情意。

“我不會祭符。”少女的聲音細若遊絲。

“很簡單的,只有那些高級符箓才需要祭符神印,蝴蝶符用不著。”高伏威走到少女身邊,手腕輕輕一抖,一串五彩斑斕的蝴蝶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扇動翅膀圍繞兩人飛舞。

“蝴蝶符很貴吧。”少女既高興又有些不安。

“我是符箓師,這種東西多得是。”高伏威淡淡地說。

慕行秋看出他在吹牛,即使是王子辛幼陶,也不能拿符箓當廢紙玩,楊清音注意到的卻是另一件事:高伏威在悄悄地深呼吸,嗅聞空氣中少女的氣息。

接下來高伏威開始教少女如何祭符,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消失,少女頭三次嘗試都失敗了,白白損失三張紙符,連一只蝴蝶也沒變出來,高伏威一點也不惱怒,反而陪著少女一塊傻笑。

當他手把手傳授祭符之術的時候,少女只是微微一躲就接受了。

她終於成功了,一串新蝴蝶飛起,這時她已經依偎在少年的懷裏,舍不離開了,“符箓蝴蝶雖美,卻活不過落日之前,真是令人惋惜。”

“能博小姐一笑,蝴蝶便得永生。”

少女轉過身,卻沒有離開少年的懷抱,“你會和這蝴蝶一樣,悄然而來,翩然而去嗎?”

“我不是蝴蝶,我是小狗,守在小姐身邊,至死不離。”

高伏威在討好女人方面的天賦不比學習符箓差,花言巧語一句接一句,開始還有些生硬,慢慢就自然純熟起來,嘴裏的話像山間的小溪一樣清新曲折。

少女聽得癡迷了,仰頭看著少年,當他吻下來的時候,全然忘了抗拒與躲避,直到前院傳來一聲叫喚,少女才如夢初醒,掙脫少年疾步而去,在花園門轉身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