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可憐的記憶

冰魁連隨機應變的能力都沒有,會有情緒、思維、記憶這些東西供念心幻術抓取嗎?要不是有左流英的一番話,要不是眼下的形勢太過危急,慕行秋大概永遠也不會考慮這個問題,更不會嘗試。

一念之威,萬敵心動。

慕行秋很早以前就聽過這八個字,卻從來沒有當真,如果是一萬名人類,念心幻術或許能推動眾人已有的情緒,令悲者更悲、怒者更怒、喜者更喜,可也僅此而已,幻術不能無中生有地創造出一種情緒,不能直接指揮一萬人做這做那,更不能一念之間就將他們消滅。

對慕行秋來說,務虛幻術是一種協助手段,而且是有點不夠光明正大的陰險手段,能不用盡量不用,他更願意直接施展務實幻術,用閃電擊敗敵人。

可這一次閃電是沒辦法擊敗上萬名冰魁的,慕行秋看到了,這一批冰魁不僅外形發生了變化,對法術的抵抗力也更強,就連楊清音的太陰之火,也要好一會才能將走入其中的冰魁烤化,其他妖族的妖術只能略微延緩他們的腳步而已。

務虛幻術掃過道士,慕行秋感受到一股聽天由命的無可奈何之情,道士畢竟是道士,他們曾經心境如湖,也曾經因為接受再滅之法而心潮起伏,如今的他們將這兩者都丟棄了,既沒辦法坦然赴死,也不像妖族那樣只想戰死或等死,他們盡量順其自然:楊清音需要道士之血,他們就提供,而且不肯昏迷,忍受著清晰的疼痛;如果有人命令他們沖向冰魁,他們也會奮不顧身,卻不會對勝利抱有希望。

幻術繼續擴張,在一群獸妖身上采摘到一股夾雜著恐懼的勇敢之情,他們心裏其實也害怕冰魁,而且一點不比其他妖族少,只是應對的手段不一樣,像那些挺直的樹木,寧折不彎,他們用吼叫和戰鬥迎戰恐懼,甚至達到了主動送死的程度。

幻術迅速推進,接觸到更多更復雜的情緒,正在戰鬥的妖族未必最勇敢,坐在那裏等死的妖族未必全是怯懦,也有失望、茫然、冷靜等等情緒,那些冷靜的妖族只是覺得戰鬥全無意義,因此寧願坐在那裏想一些別的事情,睜著眼睛,卻根本不看周圍發生的殺戮,也不聽傳入耳中的慘叫。

“慕行秋,快點幫忙,我快要頂不住了!咱們得馬上沖出去,左流英怎麽沒來?”楊清音專心施展太陰之火,沒有察覺到從身邊掠過的無形幻術,還以為慕行秋在觀看敵情。

“再等一會,或許咱們不用逃走。”慕行秋大聲回道,他的幻術終於到了冰魁身上。

“再等一會,大家的血就都用光了……我頂多還能堅持一刻鐘!”楊清音小心控制著法術,她不能讓任何一名道士死在自己手裏,如果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她會結束太陰之火,讓所有道士自己選擇。

慕行秋沒有回答,他正在將幻術提升到極限,捕捉冰魁的情緒與念頭。

這是一群法術制造出來的怪物,僅有一點的生命就是心臟位置上的那一小粒種子,但他們也有情緒,那是一種如煙似霧、虛無縹緲的情緒,比幻術本身還要難以捕捉。

慕行秋沒能將這些情緒抓住,因為這比竹籃打水、以手掬風還要困難,無論他怎麽小心、怎麽努力,冰魁的情緒總是與幻術擦肩而過。

情緒是“心”的最外一層,只有抓住它,幻術才能順藤摸瓜找到冰魁的念頭與記憶,從而發現主腦的位置。

慕行秋用上了全力,內丹瘋狂地轉動,法力如泉水一般湧向全身血肉,一心八用都維系在幻術上,可還是差著一點,他就像一名老眼昏花的婦女,費力地在給一根針引線,毫厘之差帶來一遍又一遍的失敗。

慕行秋手裏的洗劍池水就在這時發生了變化。

它沒有變成助力的法劍,而是化成了一根鞭子,一根如水流般的淺色長鞭。

慕行秋甩出鞭子,水流長鞭瞬間沖到百余丈的高空,然後爆裂開來,水珠四濺,每一滴水珠在飛出一段距離之後再次爆裂,產生更多水珠,如此反復,很快就覆蓋了數裏之內的範圍。

每一滴水珠都加持著幻術。

慕行秋恍然,原來不是念心幻術的攻擊範圍太小,而是他施法不得當。

念心科是道統十八科之一,以念心幻術為主導,同時也擁有眾多的輔助法術,慕行秋幾乎都沒學過,一直以來修行的只是幻術和一些低級的拳法、鞭法,好處是幻術提升極快,壞處是不成體系,遠遠發揮不出幻術應有的威力。

就像是兩名武士,力量、速度、反應等方面全都旗鼓相當,可是一方赤手空拳,另一方全副武裝,且有坐騎可乘,實力一下子就會有天差地別。

慕行秋的念心幻術幾乎就等於赤手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