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真假

宵朗走後,我一直在嚴肅思考一個問題。

我是個本分的仙女。

經過凡間多次討價還價的磨練,已知做生意簽訂合同時,要雙方協商同意。

如今宵朗單方面提出賭局,我雖咨詢過他範圍和籌碼方面的問題,卻沒正式同意他提出的躲貓貓遊戲規則。所以,就算我使手段耍賴,也不算不守承諾吧?

我不信任宵朗。

這位魔界智囊善使詭計,善用疑兵,曾用空城誘天界三十萬雄軍入陷阱,導致天界軍隊對所有空城草木皆兵,錯失許多戰機,也曾單槍匹馬,花言巧語騙出海鮫族重軍鎮守的定海珠,引來東海水,沖去三十二個城鎮,滅無數生靈。大家都說他是沒有不可騙的東西,沒有不可利用的人,這種家夥,做出的承諾可信嗎?就連師父落入他手中之事,說不準也是謊言。

他早勝券在握,不過是想看我慌亂哭泣的模樣,暗中偷笑。

就算我僥幸贏了賭局,他必定會找其他借口,將我留下。

這個賭局,百害而無一利。

我怎能自亂陣腳?

可是,他臨行前那句“我藏在你身邊”讓我非常在意。宵朗對我的行蹤了若指掌,他必定在洛水鎮上,甚至很有可能在我身邊不遠的地方。天下無人知他容貌,亦無人知他實力高低,就算他偽裝成每天路過我門口,叫我買頭油送娘子的俊俏雜貨郎,也不出奇。

我越想越心慌,待太陽剛剛升起,便爬起床,將屋子裏裏外外翻了一遍,連裝米的米缸都沒落下,然後坐去門檻處,呆呆盯著每一個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大叔小哥們發呆,想著昨天跟著去西山的數十護衛,看誰都覺得像宵朗,直看得有大娘要來給自家女兒說媒,才急忙溜了回去。

大概是這兩天照顧我太辛勞,日上三竿白琯才起床,箭一般地撲出房間,跑到我面前道歉:“師父,我睡過頭了,呆會自罰抄書十次!”還沒等我回答,他又箭一般地沖回房間,單手拎著變回貓型,正睡得直流口水的月瞳脖子,不停搖晃著叫,“懶貓!快起床。”

月瞳迷迷糊糊睜開眼,晃了半天神,悠悠道:“天還沒黑呢,起床做什麽?”

對這個出生不明的徒弟我很警惕,立刻抓住關鍵詞問:“你想利用天黑做什麽?”

白琯將月瞳丟下地,月瞳四爪並用,三下兩下爬上我肩頭,又蜷縮成團,卷起尾巴,打著哈欠:“師父主人,你家好大的老鼠味,今晚要好好整頓,讓他們知道貓爺的厲害!”

“老鼠?”我左右嗅嗅,除了滿園梨花香,沒聞到臭氣。

屋外傳來包黑臉歡快的聲音:“玉瑤,今天早飯有什麽好吃的?我來幫你嘗嘗味道。”

月瞳的眼睛瞬間瞪圓了,整只貓清醒過來,抖抖毛,伸了個懶腰,舔舔唇。輕巧敏捷地爬上旁邊大樹,豎著尾巴,歡快等著獵物進門。

包黑臉才踏過半個門檻。

快若閃電的白影從樹上躍下,鋒利的四根爪子,劈頭蓋臉就抓過去。

我怕出事,趕緊攔下他的攻勢。

“貓啊!”包黑臉後知後覺,慘叫一聲,連滾帶爬躲去角落,臉色發白,顫抖著問,“玉瑤仙子,就算我白吃白喝你一些便宜東西,你也犯不著找貓來收拾我吧?太小氣了!”

包黑臉除愛占小便宜,說話過分直率外,基本算是個好妖怪,教會我很多凡間生活的技能,比如路上的香帕不能撿,美人的招呼是另有所圖之類。我很感激他,便教訓月瞳,讓他不得傷害老鼠妖。

月瞳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包黑臉,滿臉心癢難耐,爪子一直伸伸縮縮,玩個不停,還強辯道:“師父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可貓和老鼠是天敵,我也沒辦法。”

怕貓怕得要跳墻的包黑臉終於急了,他跺跺腳,跑出門外,還丟下一句狠話:“天敵是吧?你給我等著!”

“喵嗚,老鼠沒了……”月瞳惋惜無比。

我為宵朗之事憂郁,沒空理他。

半柱香後,包黑臉回來了:“老大,就是這只貓欺負我!”

樂青跟在後面,滿臉不解地邁入大門,向我行禮。

“喵嗚!喵嗚!”月瞳見狗,嚇得全身皮毛炸起,飛一般竄到我身後,泣血哭訴,“師父主人!救命!天下狗都是壞蛋!快殺了他做香肉鍋!”

樂青饒有興趣地看了月瞳好久,最後嘆息道:“成仙後,我就不欺負貓了。”

包黑臉鼠仗狗勢,大聲叫陣:“混賬貓,看你還囂張!”

月瞳躲在我身後偷偷沖他亮爪子。

一鼠一貓一狗,天生一物克一物,鬧得院子雞飛狗跳,不讓人有片刻閑暇。

我扶額,更憂郁了。

好不容易將動物們安撫下來,我很奇怪周韶居然沒過來學習,樂青和白琯見我迷糊,便和我報告昏迷後的各種事宜,中間還夾雜著幾句月瞳顛三倒四的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