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魔氣

自此,周韶不再翻墻,每日在仆從們雀躍歡送下,帶七八個食盒,筆墨紙硯等過來求學,包黑臉那愛錢如命的家夥,仗著自己中過秀才,經常借指導周韶考試為名,厚著臉皮上門蹭食,樂青怕我凡間生活艱難,也經常跟著過幫忙料理家事,很是妥帖。

由於少了他這花街“孝子”的大筆入項,導致杏花樓的紅姐兒賽嫦娥以為遇上強勁對頭,派人過來細細打聽了一番,還親自路過,上門拜訪。

私以為,賽嫦娥遠不如嫦娥貌美,但歡場慣的女子,打扮得體,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風流。

周韶憐香惜玉慣了,對冷落佳人很不安,正想上前握著美人小手,寬慰一二。

未料,賽嫦娥擡眼看見化作師父模樣的我,雙頰緋紅,當場丟下周韶,輕移蓮步,過來軟語問候:“先生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可有高堂妻兒?”

我對這種青樓女子沒什麽好感,客客氣氣應對兩句,便轉過視線,不敢再看她白襖下半掩的酥胸。

賽嫦娥忙緊緊衣衫,羞答答問:“先生似曾相識,不知何處見過?”

我急問:“你真見過我?”

白琯怒道:“胡說!”

我一個清白女兒家,怎可能去青樓?就連附近都不敢踏足半步!

莫非是師父……師父逛青樓?

周韶吃味了:“嫦娥姐姐你真是胡鬧,我師父絕不是登徒子,而且他有個相貌相似的兄長失蹤了,正四處尋找,煩惱得很,你莫要用這話套他,免得他空歡喜。”

賽嫦娥雙眼含淚,慍怒道:“我又沒說在哪裏見過?好好,反正我們歡場女子下賤,除青樓就去不得別處了。”

周韶:“這……姐姐你別生氣,我亂說話,自罰三杯。”

白琯冷道:“滾!哪來的酒?要調情你別處去!”

我忙向賽嫦娥施禮道:“請問賽姑娘,在何處見過我兄弟。”

賽嫦娥低頭,不好意思地說:“叫奴家嫦娥便好。”

我大窘,若敢叫她一聲嫦娥,我回天上非得被嫦娥姐姐持霜月刀從南天門追殺到北天門。最後我折中一下,喚她:“小娥姑娘。”

賽嫦娥更喜,她說:“五個月前,孟蘭節,我和姐妹去西山的光孝寺進香,我嫌車內悶得慌,掀簾四處張望,遠遠見一極俊秀男子立於山石之上,可惜樹影晃動,看不真切,待我喊車停下再去看時,男子已消失不見,我還以為遇到了狐仙或天人,悵然許久,那影子卻烙在心口,怎麽也忘不去。”

還好,師父沒去逛青樓……

我莫名其妙地放心了。

回頭見賽嫦娥癡迷地看著我,眼神就和當年因瘋狂迷戀我師父而去月老處,偷窺天機,妄圖亂改紅線,被打下凡塵的靈夢仙子一般。臨行前,我們去送她,卻見靈夢仙子披頭散發,不復往日優雅,卻大笑著對師父嘲諷道:“你機關算盡終無用,還是枉為他人做嫁衣,可悲啊可悲!”

師父臉色微冷,含笑道:“有勞仙子費心提點了,瑾瑜明白。”

靈夢仙子給氣得臉色發青,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推開天兵天將,自己跳下舍仙井。

臨行前可怕的眼神,嚇得我三天沒睡好覺。

師父趁機教育我:“這是因愛成恨,阿瑤要乖乖的,不要隨便喜歡男人,什麽事都要想得開,不要胡亂違反天界規則,否則要下凡間倒黴的。”

我受驚過度,點頭點得很給力。

下凡也被列入頭號恐怖事宜,決意今生今世都不踏入半步。

沒想到,時隔了三千多年,我還是犯傻了……

回過神來,聽見白琯正掛著天真表情,和賽嫦娥歡快地說:“我娘長得比天仙還美貌,性子端莊典雅,溫柔可親。而且治家管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和爹爹伉儷情深,佳偶天成,所以我爹爹從來不去青樓畫舫。”

我聽著很黯然,原來白琯心目中的娘親是如此完美,我不及萬一。

賽嫦娥不怒不急,她環顧狹小的屋子,數數房舍數量,笑問:“你娘如此賢惠,不知如今身在何處?小郎君勿惱,奴家沒有別的意思,好奇問問,反正我自幼被狠心娘親賣去教坊,身世凋零,也不能認識正經人家的夫人,聽小郎君贊譽,羨慕萬分罷了。”

我好生為難,小門小院,若說自家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不可能的,若胡亂變個女身說是自家夫人,日久天長也是瞞不住的,若說夫人去世,又恐媒婆上門說親,若說夫人常年在家侍奉公婆,怕世人說我薄幸,所幸現在周韶已解釋我有同胞兄長,不需冒充師父身份,靈機一動,張口便道:“前些年戰亂,家鄉遭劫,約好同來洛水,途中遇難,兄長一家和我娘子失散,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故在此等候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