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回 攻異端文公黜道教 降霖雨湘子顯神通(第3/4頁)

韓愈不覺仰天大嘆道:“妖人作祟,總是我德薄無能之故,也是我韓氏家運太蹇。好好的子侄,竟被妖精引壞。事已至此,可問你這奴才,如今打算怎樣?要是深信妖人,一定要趨入異端,與其將來流毒中原,貽禍後學,的確還是早早請你出去為是。我既不敢留你在家,為名教之罪人,祖宗之叛子,也不忍由我叔子之手,將你送去有司衙門懲治,或將你驅逐到夷狄之外去。好在你有仙師提拔,本來預備出家,還是請你自便吧。倘使你心目中還有我這個叔父和你的父母、祖宗,就該聽我方才教訓你的話,趕緊把心思擺正,神智弄清,再休講那些邪說妄行,好好讀聖賢的經傳,那便是我韓氏祖宗的好子孫,是我神明華夏的好百姓。將來應試成名,榮耀祖宗,還是小事,我還望你能夠助成我這番翊聖衛道的大事業咧。是非去取,你自己審擇而行吧。”說了這話,也不再取那信,氣籲籲地走了。

湘子當夜草成一封長稟,內述自己修道之志,並望將來叔父也能及早回頭,免墮浩劫。情詞異常懇切。寫好之後,放在書室中,自己卻悄悄地離了家門,竟去嵩山修道去了。這邊韓愈將湘子一頓痛斥,回到內宅,還是怒氣不息。他夫人問起緣由,韓愈把這事大略地說了一番。夫人不覺埋怨道:“大伯去世,大房只此一子,大姆愛如珍寶。從前大伯罵他幾句,大姆還要啼啼哭哭地鬧個不休。如今你將他這般訓斥,這孩子有些呆性,他在這兩年中,和那位呂師父,真是頃刻不離,萬分親熱。每逢放學回來,見了人,常論說他這位師父真是大羅天仙,說得那麽有神通,那麽好學問。自己從他讀書,將來穩穩也可成仙。還說什麽叔父雖然有功儒教,但他前生乃是靈霄殿上有職的仙人,將來少不得仍要歸入道門。到了那時,還得他來引你入道呢。這等話,我們是聽得很久了。大家都當他是孩子的話,哪個去理會他?直到今年以來,才見他有許多事情,確實做得奇怪。他會平地升空,遊行雲霧之中;又能鉆身入地,瞬息不見。據說,這些都是那位師父傳授他的。可這算不得什麽,不過是神仙的一種小玩藝兒罷了。於真正性命之學,和不老長生之術,金丹大道之用,是沒有多大關系的……。”

夫人說到這裏,把個韓愈聽得更加著急頓足拍案起來,反把夫人訓斥了一頓,說她不該隱匿至今,養成他的劣性。這一頓罵,倒把夫人要勸的話堵得說不下去了。韓愈心中想道,這孩子年紀究竟還小,受了這頓教訓,好在他那師父又走了,今後還得我自己費些精神,好好管教一番才好。自己沉思了一會兒,因有公事,便出去了。去不多時,忽得湘子出家的消息,這才把他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忙趕回家門。家中已經鬧得沸反盈天了。

此時的韓愈,幾乎成為全家的矢的,弄得一位輔翼名教文起八代的一朝大儒,除挨譏受責、唉聲嘆氣之外,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從此韓氏一家,便時時陷於悲戚憂苦之境。

直到三年之後,湘子托了一個鄉人,寄回一封家信,大家才把重重的憂雲,稍許撥開了些。再過十余年,湘子得雲房先生傳賜《天罡美匯》一書,揣摩簡煉,五年而通其大意。適呂祖降臨嵩山,命他下山點化叔父。湘子道裝打扮,駕雲到了京師,回家拜母徐夫人。夫人見了湘子,宛如天上掉下一個活寶。湘子跪進丹藥,母嬸各一。此時兩位夫人都已五十余歲,衰弱多病,自服此丹,精神轉健,比年輕時更好。湘子見了叔父,韓愈還是一派盛氣,問他在外學了些什麽?湘子大略說了幾句。韓愈大怒,命人把他道衣剝了。湘子絕不抵擋,由他們用力剝卸。不料那件道袍好似生在皮外,粘附身體一般。剝了半天,連帶子也解不下來。正在大吵,忽報聖旨下來,乃是天子因亢旱病民,派韓愈前去社稷壇祈雨。韓愈不敢遲延,衣冠而去。湘子笑對母、嬸說:“叔父這樣求雨,便求個三年五載,也弄不到一些雨水。”嬸母卻信他的道法,因說:“好侄子,既這麽說,侄子可去幫助叔父,作些功德,也叫你叔叔可以相信你的道法,莫再和你作對,可不是好。”湘子搖頭笑道:“幫助叔父是侄子應份之事。若說要叔父信道,那卻說得太早。據我看來,至少還得十年八載咧。”說畢一扭身,身影俱杳。

那韓愈正在壇上,一秉虔誠,求天叩地,希冀早降甘霖。不料,從早晨求到午後,不但雨水不見一滴,連黑雲也不曾見過一片。依舊是火傘高張,陽威炙體。心中正在焦躁,忽見一個齷齪道人行而來,立在台下,向韓愈訕笑不已。韓愈心中正沒好氣,立命把這道人抓來。兩旁兵役一聲答應,將道人捉上台去。韓愈問他甚事好笑。道人笑道:“貧道不笑別的,笑大人只能為官,連求雨的本領都不曾學得。豈不可笑?”韓愈怒道:“你是哪裏來的野道人?竟敢當面譏誚老夫。你既口出狂言,莫非你倒能夠求雨麽?”道人昂然說道:“自己不會,怎敢笑人?”韓愈便命他試法。要是試得不驗,立刻抓去斬首。道人一笑,也不奏表,也不書符,只用寶劍一指,連呼幾聲“雷電之神安在”,忽聽得半空中有人問道:“法師見召,有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