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回 倒騎驢背果老顯靈應 追償俗債呂祖度情人(第2/3頁)

又一次,隨天子出獵,得一大鹿。天子命烹來下酒。張仙道:“這是仙鹿,壽已千年。昔漢武帝元狩五年,畋上林時得之,不意至今尚在人間。”天子笑道:“有何為證。”張仙道:“武帝得而放生,以小銅牌掛在鹿的左角上。”天子命驗之,果然有一個二寸長的銅牌,不過字跡模糊,不可辨識。天子乃命在鹿的右角上,再掛一牌,仍放它去。天子因此格外贊賞他的博學。

張仙在朝二十余年,見天子對他不過是玩玩把戲,尋尋開心,於時政得失,人民疾苦,絲毫沒有裨益,因此幾次求去。天子竭意慰留,不肯放行。張仙本是八仙中最拘謹的人,見天子如此相待,又不敢固執求去,更不忍不別而行。此時呂祖仍在他的寓中,朝夕不離。因此張仙將為難情形告訴呂祖。自從那天同遊勾欄院回來,張仙又提起歸山之議。呂祖替他推算,說他至多還有幾天俗緣。俗緣一滿,便可如他的志,還可得一好徒弟。張仙聽他這般說法,自己也不再推算未來。誰知天子因他屢顯靈異,久欲知其出身。問之再四,張仙終不實對。他的意思,是深怕說出本來面目,未免駭人耳目,有玷物議,倒也不是慚愧出身非類,惹人笑談。天子既不能得他實對,便和葉法善說及此事。法善先不肯說。

天子有心激他道:“你身為法師,張果又是你所引進,如何不知他的出身?可見你這法師,也是有名無實,一點道行都沒有的。”法善經這一激,禁不住滿面緋紅,發起急來,說道:“臣焉能不知張國師,但恐國師知道是臣饒舌,必置臣於死。那時陛下可肯替臣代求國師,請他不要為難我。”天子笑道:“言出你口,入朕耳。朕但自己明白,又不告訴別人,國師如何知道?”法善道:“陛下太輕視張國師。國師是有數的金仙。我等一言一動,他都曉得,何必人家傳與他聽呢?”

天子道:“卿放膽說來,國師如和你作對,朕必替你挽回。”法善方說,他是混沌時候,一個老鼠如何苦志修煉,怎樣變成蝙蝠,怎麽又修成人體,修成仙道,原原本本,說得很是詳盡,天子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聽法善大叫一聲,口吐鮮血,仆於地上,口中大叫:“國師饒命!國師恕罪!”天子也驚駭失措,慌忙代為求情,又命內侍攙扶法善,向空中叩首。方才止定吐血,踉踉蹌蹌出宮回家。血雖止定,身體兀自苦疼。倒是他的妻子能幹,勸他去見張仙,自陳罪過,並拜他為師,跟他修道,如此可得他慈悲,不但性命無憂,還有成仙之望。

法善聽說,大悟。扶病求見張仙,照他妻子所說的辦法,苦求張仙。張仙知他意誠。又因他自本人就任國師以來,頗能謹飭廉潔,未有不法行為,張仙又愛他的聰明,認為可以造就,便答應他,收為徒弟。從法善說破他的出身這天為始,天子怕張仙心中不悅,有幾天不敢宣他。呂祖對張仙笑說:“小侄之言已驗。師叔要走,是個絕好的機會。為何又不說走了?”張仙笑道:“我哪一天哪一時不想走?一則等你試完白牡丹之事;二則如何走法,還沒想定主意。”呂祖笑道:“告訴師叔,小侄考試官已辦完了公事,專等師叔榮行,馬上一同出京去咧。”張仙笑道:“因甚這般快捷?你卻把試題先對我說,然後再將她做的文字告訴我聽了,讓我評論評論你這考試官,可有偏心?”

呂祖笑道:“那還不是一件極容易的事情。小侄就從那天對師叔談起白牡丹的身世和來歷之後,隨即又到她家,先和她談些風花雪月之事,看她並不十分有興似的。不過見我談得起勁,不能不隨便敷衍幾句。到了晚上,我倆並睡一床。她忽然說起年華已大,容色垂衰,勾欄中非久戀之地,長此以往,真有不堪設想之虞。說到這裏,便哀哀地痛哭起來。我便進一步對她說,便給你跳出火坑,嫁與一位知情著意、既富且貴的少年公子。試問過上幾年上好風光,等得大限到來,雙目一閉,還不是與草木同腐,又有什麽興味可言。她聽了我這話,似乎十分動念的樣子。

睡到半夜,我暗暗留心她,總是翻來復去,唉聲嘆氣的,不曉得她想什麽?那時我卻假裝酣睡,不去理她。不料,她鬧過一陣,忽然把我這身子捧將起來,拚命地撼動。我便假作醒來,問她作什麽?她問我的話,真叫我又奇又喜。原來她因有感於我的話,忽地轉了個修道之念。因我曾對她說認得許多仙人,所以求我說出仙人在什麽地方?她要親自去找到仙人,求他們收為徒弟,情願拋棄紅塵,永入玄門。我見她忽然有此知覺,如何不驚,如何不喜。當下隨便敷衍了她幾句,隨即送她一個小小的枕頭,叫她照常安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