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回 何女執迷受鎮壓 張仙惻隱賜水光(第2/3頁)

閑話少說,再講春瑛聽了鐘離權的勸告,只當如秋風之過耳,句也不曾理會,只是要求鐘離權速賜一死。鐘離權先還不忍下手,後來聽她說到你是我的仇人,你不殺我,我卻不能不要你的命,是你逃到別處,我必仍要前去各處海洋收水淹城,寧可再等你來吸我的水時,再把性命送你。這些急話,這才知道祖師料事不會有差。看來此婦固執屬於天性,不是人力所能勸化、挽回的。與其留她在世終為人害,不如暫且將她禁錮。待至年深月久,她那性情也許能夠變易一些,那時卻再勸她歸正,或者比較有效,也未可知。但是眼睜睜見著這樣一個節烈的女子,卻要在自己手中受那人所難受的刑罰,心中何以自安?早不覺流下兩行慈悲之淚,向她慘然說道:“夫人,這是我最後一次勸告你了。老蛟實是夫人殺母之仇人。照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夫人只知為夫報仇,而不知所與報仇之人,正是自己不共之仇。先時你因被他蒙過,還當他恩愛丈夫看待。今既得貧道代為證明,夫人若再不見信,真乃是世上第一糊塗固執不知孝道之人。貧道憐你無故受罪,敬你志節純良,性情忠厚,所以請命祖師一再開導。希望夫人懸崖勒馬,回頭登岸。如常修心養性,歸入道門,貧道不才,還可稍任指導之責。異時了澈人生,證悟至道,脫塵俗而升仙府,與日月並存,天地同壽,豈非世上第一樂事。夫人智慧過人,還請三思而行。”

鐘離權說這番話時,已是竭盡悱惻。而春瑛卻只聽了他歸入道門一語,便冷冷地說道:“這不用說。我聽先夫說過,你們教門中派別分歧,大抵入主出奴,各樹其黨,力排異己。先夫即因不肯苟同你教,致被爾等所誅,連我四個兒女,也一並送命在你們的手裏。這等仇恨,也和不共戴天差不多。我只曉得背夫不義;忘子不慈;報仇不成為無勇;反顏事仇為無恥。不義不慈、無勇無恥之徒,留在世上本也可羞。你若真有仁心,請借你劍,速速將我殺死,既全我志,我也賴以解嘲。至於無稽無憑之言,假仁假義之說,我雖愚陋,恕不上你的當了。”說罷,伸過頭頸,連叫:“請用刑吧。”鐘離權見她執迷如此,心中倒也有些懊惱起來,因即退回三步,厲聲喝道:“夫人聽著,你既然一定執迷,我也只得奉行天討,按律處分。但我寶劍不願斬無罪之人。我今將你鎮在這座山下,賜你斷食丸一粒,至饑餓時,可吞在肚中,包你永遠不知饑渴。你若能夠回心轉意,將來並非沒有出頭之日。而且天數注定,將來還有救你之人。你好好的耐著性子,挨著吧。”

說罷,掩著面孔,投下一粒紅色丸藥,隨即舉起一只手掌,向春瑛身上只一覆,便聽轟隆隆一陣大聲,早把半座城隍山,翻了過去。將春瑛鎮在山中一個石洞之中。春瑛不久化成雌蛟,屈伏在內。先時忍饑挨餓,恨不一死。後來支撐不得,只得把丸藥吞下。哪知仙藥厲害,從此以後,果然不覺饑渴。但是鎮壓深山,展動不得。在鐘離權是望她回心轉意,尚欲勸之修道,在春瑛卻益發恨得她椎心切齒。因為這等不死不活的日子,實在比死更難受。幸而山洞原系現成,經鐘離權用法移在半山之下,地方並不十分狹窄。居住既久,習之而安,倒也不覺怎樣氣悶。就只不見天光,不辨晝夜。人心又是蛟體,非水不安。此中雖有山水,哪裏容她活動,且不知何日可以出頭?出頭之後的境象又且如何?每一念及,總覺難堪。

直到南宋年間,許旌陽修成大道,得封真人,雲遊至此,愛其地山水秀媚,留戀多時。忽見山頭隱隱有冤氣出沒。掐指一算,已知端的。於是施大法力,把自己聲氣傳入,問她可有什麽話要說的。雌蛟被鎮至今,乍聞人聲,比到空谷足音,更加百倍的喜歡。因即縱聲哀求,欲移至有水之地,且求常見天光。許真人心中不忍,即施法力,將她移至水源所在。書符一道,挖出一個大洞,可通入天光。

湊巧這地方的人民想在此開一口大井,今得平地暴裂一洞,群以可異,設法試探,底下卻是很深的泉水。眾人大喜,以為天賜仙井,即就原洞圍以石欄,做成一口大井。從此雌蛟雖然在地下,卻有水可遊,有光可見。真人怕她逸出井欄,仍用一道符鎮住,使她不能出來,並又教她許多修心養氣之訣,命她好好練習,別把地下的光陰等閑虛度。雌蛟感激受命,又問幾時可以出頭?真人道:“境由心造,心正即境寬。要知何時出頭,問你何日可能見性明心。”雌蛟因縷述生平負屈含冤之事。

真人笑道:“你本無罪,自取此厄。以前之事,我所盡知,不必多言。‘要知修真學道,山居洞處,原是一般。你能用心修持,成佛成仙,均可以此為發軔之地。到了大功告成,休說區區靈符不揚自去,只怕還有天神下降,迎你升天咧,何必急求出頭?浪跡塵世之中,徒縈心曲,有何好處?至於你的修道年限,果能精進不變,大約三千年後,可以成功。如你性質單純,絕少物欲,本來進功要比尋常來得容易。我所以許你三千年者,皆因你的情愛太深。雖然是正當之情;也非修道所宜。正因有此緣故,我已替你算定,須至那般程度,方能以你的法力道行,消你丈夫的罪惡。你本人可成天仙,你丈夫也可沾你的光,脫地獄而成仙體。要知三千年的功行,不專為你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