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圖窮匕見(下)(第2/2頁)

無邪垂落,和手臂連成一線。

打從蘇醒後算起,安伯塵和無邪也不過分別了幾天,可時隔一個多月,安伯塵再度舉槍,卻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錯覺。

四勢早已在體內經絡中運轉完了一個周天循環,足夠安伯塵擊出他最強一槍。

月光流瀉纏繞上銀白沁血的槍尖,陡然一顫,發出龍吟般的鳴嘯。

安伯塵臉上激起絲絲紅暈,這一瞬,他只覺力量重新回到臂彎間,無邪在手,天下間大可去得。

可也只有這麽一瞬。

長吸一口氣,安伯塵按捺住心中的波動,喝聲道:“巫偶拿來!”

“且先破陣。”

從那個弱不禁風的老人身上竟傳出毫不妥協的氣度。

四目相對,下一刻,在流轉著月光和星輝的水槽之上,同時飛出兩物。

裏面的是系著布條的巫偶,飛向司馬槿。

外邊的則是一抹捅穿了月華星輝的冷鋒。

邁步,出槍,眨眼間安伯塵已轟開第一道水槽,果真和巫宗所說一樣,時隔百多年這法陣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堅不可摧。

安伯塵身如閃電,片刻間又轟裂三條水槽,比想象中還要順利。

勢未盡力稍竭,安伯塵偷空擡眼,就見巫偶也已飛過四條水槽,直向司馬槿飛去。

看來是我多慮了。

眼見巫宗信守承諾,安伯塵暗道僥幸,此時攔截在他面前的還有五條水槽,力氣雖消耗了大半,可安伯塵還有一招。

身在半途,安伯塵眸中閃過道道精光,手挽槍花,以槍為筆,猛地一挑,頃刻間聚成螺旋氣柱。

手臂又是一抖,安伯塵停住腳步,螺旋氣柱則順勢轟出。

最後五道水槽中藏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符咒,螺旋氣柱重重撞擊在水槽上,將五道水槽撞彎了一大片。可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五條水槽並沒破裂,反而借力扭成一團,內中五色流轉,轟鳴不絕,頃刻間幻化成五行法相——金象、巨樹、江河、火海、土山。

從五行法相中生出濃濃的殺意,直逼安伯塵,這一瞬竟和螺旋氣柱形成僵局,也令安伯塵進退兩難。就如同那日在關南荒道上鏖戰王越的最後時刻,兩人誰若率先收手,定會身受重創,敗亡當場。

殺氣。昨晚的夢裏他為何要引誘我釋放殺意?

咯噔一下,安伯塵雖在和五行法陣對峙,可心裏卻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絲寒意。

他終於知道此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

巫宗解釋了那麽多,偏偏沒有解釋他為何要在夢裏引出自己的殺意,總不可能是沒事找事吧?

突兀的笑聲響起,回蕩在巫廟上下,自然是巫宗在笑,卻前所未有的瘋狂。

安伯塵猛地擡起頭,目光越過五行法陣,落到巫宗身上,瞳孔陡縮。

巫宗笑得歇斯底裏,連包裹著他的披風坎肩掉了也未曾察覺,又或者他早已沒有任何感覺,暴露在安伯塵目光下的是一具森然無比的骷髏骨架,骨架下,只有一顆漸漸變得死寂的心臟。

安伯塵也算久經沙場,見識過無數駭人的場面,可此時見到巫宗的真面目,仍止不住頭皮發麻。

下一刻,安伯塵怔立當場。

一切的一切在此時變得無比清晰,關於巫宗的真正圖謀,關於這一場死局,都清清楚楚的呈現在安伯塵眼前。

行將就木的老人,只差最後一口氣,他哪還有什麽心思去對付匡帝?

他最想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活下去,而他精通神遊之術,神遊出竅的是魂體,只要魂體不滅,他便能一直活下去。

如此,他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找到一具肉身!

心中凜然,安伯塵脊背發寒。

難怪昨晚在夢中引誘我放出殺氣,他是想借此來度量我一擊之力會在哪一道陣法前受挫,陷入進退兩難的死局,而他則可神遊出竅,趁虛而入。

彈指不到的光景,安伯塵便想通了這一切。

而就在這短暫到無人在意的彈指一揮間,巫偶從天劃落,不偏不倚的落到司馬槿懷中。

巫廟上首,那條苟延殘喘了不知多少年的骨架嘩然倒塌,在月光下化作齏粉,隨風散去。

目光從飛揚的骨灰處移開,司馬槿慘白著臉,不知所措的看向法陣前的少年。

只見他一動不動的站著,全身僵硬,面龐緊繃,隱約能看到衣衫下的肌肉正在輕輕顫抖著。

“。伯塵?”

司馬槿小心翼翼的問道,聲音有些幹澀。

安伯塵沒有反應,只是靜靜的站在月光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動了。

回過身,安伯塵看向司馬槿,一臉的冷硬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