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圖窮見匕(中)(第2/2頁)

不經意間余光落向司馬槿,安伯塵一怔。

天色漸晚,月輝從穹頂密密麻麻的格子裏灑落,流淌在水銀打造的槽道間,卻又輝映上司馬槿的面龐,月華如流水,悄然滾動著。

“敢問巫宗大人。既然相隔無窮盡的時間和距離,那些仙神又是如何越過時間和距離來到大匡?”

沉默半晌,司馬槿問道。

“方法很多,有的靠道法,有的靠異寶。就拿我們所在的這口東海鐘來說,若是重新打造一番,聚以靈氣,並將它收復,只要你的實力足夠強大,說不定也能一口氣把它扔到洞天福地去。”

巫宗哂笑道。

他這話明顯帶有玩笑的意味,半真半假,偏偏司馬槿卻好像信以為真,擡起頭,再度打量起廟廳,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見到司馬槿這番模樣,安伯塵心中生出一絲不安,又看了眼水槽,安伯塵沉聲道:“敢問巫宗大人,追殺你的那人,可是姓易?”

巫宗沉默,司馬槿愕然。

“你們也認識他?如此更好。”

短暫的沉默後,巫宗毫不避諱的承認,聲音中竟透著一絲喜色。

未等安伯塵開口,巫宗接著又道:“他是天涯閣傳人,早在許多年前便知道仙臨之事,卻只顧死守秘密,毫無半點作為。且不談他為人如何,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大錯特錯。”

出乎安伯塵意料之外,巫宗並沒顯露出太多恨意,似乎只在說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他要的是順應歷史潮流,順應那不知所謂的天意命運。他們那個門派本就超然於世,大匡乃至東界的興衰存亡在他眼裏不過是一段十來行的故事,日後慘死的百姓也只不過是故事中的一個數字而已,和他毫無半點關系。可我們則不同,我們生於東界,長於東界,如何能眼睜睜的坐視這一切?”

“那你又做了什麽?”

司馬槿插口問道。

“我?”

巫宗笑了笑,聲音中含著苦澀和不甘:“我知道那個秘密時,距離仙臨還有百多年,在那時候集大匡全力,未嘗不能打造出一批堪敵仙神的修士。要知道仙神降臨後,自身實力也會大受損傷,我們大匡修士以逸待勞,迎頭痛擊,也不是沒有希望。然而正如我先前所言,我剛剛知道那個消息,他便來到南荒,將我囚禁於此。我只靠每日一次的日升月落,吸收天地靈贇,調養傷勢,花了四五十年時間終於重新聚成魂體,神遊而出。浪費了四五十年時間,想要以尋常的方法培養修士卻已行不通,我只好將目光瞄準大匡皇室,準備借助皇室的力量。”

“又過了二十來年,我終於等到機會。我假裝異人,入夢一位皇子,告知他一切,並傳授他彈指布局之術,輔佐他登臨皇位。”

“可是趙玄旭?”

安伯塵眉頭挑起。

“正是。”

巫宗似乎並沒察覺到安伯塵的怒意,淡淡說道:“在大匡那一代的皇子中,也只有他能堪大任,有野心,有耐心,也夠努力。可他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他的手段太過極端,也太過瘋狂。然而木已成舟,我雖能神遊,卻畢竟是虛幻之術,離體不得超過七日,無法制止。還好,你來了。”

說到最後,巫宗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控制不住壓抑許久的激動。

“所以說,你引我前來,只是想讓我為你破除陣法,好放你出去。”

凝望向巫宗,安伯塵平靜的說道,最終的真相果然和他先前想的一樣,巫宗繞了一個又一個圈,引他前來不過是想借助他無邪一擊,破解法陣。

“正是。你雖只有天品修為,可一槍卻有萬斤之力。這些法陣已存在百多年,靈氣日夜損耗,已然禁不住你全力一擊。我若出了巫廟,當能力挽狂瀾,重振大匡局勢。”

巫宗語氣復雜,隱隱含著一絲期盼。

“小安子。”

司馬槿張了張嘴,看向沉默不語的安伯塵,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她和易先生感情很好,單從這一點而言,她不想放出巫宗。可若巫宗所言屬實,放他出來,無異於給對付匡帝增添了一顆極有份量的籌碼。而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控制小官的巫偶還在他手中,倘若不放他出去,誰知他會對小官做些什麽,隔著九道法陣,她和安伯塵都無法近身,只除非毀了法陣。

九道水槽橫亙巫廟,既是囚禁巫宗的牢籠,也是他的護身符,當年造出它們的易先生恐怕怎麽也不會想到。

“為何是我?”

就在這時,安伯塵開口。

凝望向巫宗,安伯塵面色清冷,平靜而淡漠地說道:“大匡強者無數,這麽多年來,你有無數選擇,為何偏偏選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