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還記不記得琉京時候,你讓司馬房給我送來神龕和書信。”

“打住,是那司馬房從我派去的斥候手中搶走了神龕,你繼續說。”

“那書信裏你特意提到那位天下第一夫子,當時便我懷疑嚴老夫子也是二蛇的盟友,於是便潛入他夢中。”

頓了頓,安伯塵接著道:“嚴夫子壯年時隨軍出征南荒,被敵軍沖散後,遇上了二蛇和龍女。”

“再然後?”

司馬槿蹙眉問道。

安伯塵搖了搖頭:“沒有然後了。紅拂,說起來我並不是第一次來到南荒,算上三年前夢裏那一回,我這已經是第二次來到南荒。”

司馬槿一愕,眉頭舒展:“你的意思是。早在那年你夢遊南荒時,就被巫宗發現,於是他知道了在琉京有個叫小安子的人會入夢之術。時隔三年他誘你來南荒,知道你事先會進入小官的夢境,於是便布下此局?”

“應當是這樣。”

安伯塵點頭,面露古怪,又加了一句:“他知道有一個名叫安伯塵的人會入夢。”

“都一樣。可是,你之前和我說過,兩個入夢者相遇的前提是所進入的夢境能相互交叉,就好像那年你遇見第一王風。這麽說來,你進入嚴夫子夢境時,巫宗也在某個人的夢中,且和嚴夫子有關,而那一次他發現了你,你卻沒能發現他。”

司馬槿沉吟著說道,隨後哂笑一聲:“又或者他的本領遠超乎我們想象,無需入夢便能發現你通過夢境神遊南荒。不過,這也太難以置信了,還是前一種可能性大一點。他究竟是進了誰的夢。難道是她?”

司馬槿一愣,擡頭看向安伯塵。

“不可能。”

安伯塵搖頭,篤定地說道:“三年前憶龍公主還沒出生,他怎麽會進入龍女的夢中。而離公子和左相都是本領高強的妖類,巫宗遠在南荒,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他們的夢中。”

“也是,這樣一來,就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司馬槿說著說著,神色突然變得復雜起來。

“是什麽?”

安伯塵問道。

“他入夢的時間和你不同,你是在開平末年李宣登基之前,他則是在更早的時候,應當是趁著龍女還未投胎轉世時,探入她夢中。”

司馬槿低下頭,似乎不想讓安伯塵看見她此時的表情。

聞言,安伯塵若有所思:“你這麽一說倒也未嘗沒有可能。時間、地點不一樣,卻能在同一場夢境中相遇,如果真是這樣,那巫宗的本領的確了得,難怪我沒能發現他。”

“是啊,時間和空間都被他掌控了。扭轉時空的法術。”

清冷的月光下,司馬槿不著痕跡的依著身旁的少年,喃喃自語。

低頭望向腳底的長空,司馬槿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她怎麽也沒想到,就在她已經不再急著追尋仙家秘籍,不再那麽迫切的想要離去時,她竟在南荒遇到了一種能夠扭轉時空的法術。雖說是局限於夢境的神遊之術,且不知詳細,可對她而言,足以成為比那年的九辰君要粗壯無數倍的救命稻草。

“紅拂,你說他為何要探入龍女的夢境?難不成三年前的琉京之局他也插了一腳?應當沒有。”

越想越覺得像這麽回事,安伯塵整理著頭緒,卻發現一旁的司馬槿不知何時沉默了下來,蜷縮著身體茫然的望向夜空,隔著翻飛的長發只能看見她低垂的眼瞼,以及瞳中滾動著的不知所措。

安伯塵一愣,轉瞬後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他從沒想過這樣無助的神情會在司馬槿臉上出現,那年墨雲樓裏雖見過一臉寂寥的她,可大多數時候印象中的她仍是天不怕地不怕。

這該死的南荒,自己怪就算了,非要把好端端的人都變怪了。

心中一疼,安伯塵順勢將司馬槿攬入懷中,可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月明星稀,飛龍駕靜悄悄的飄浮在天頭,星光黯淡,夏風撓癢,野馬王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靠在安伯塵肩頭的司馬槿卻已睡了過去。

“也罷,等天明再出發。”

安伯塵正襟危坐,輕聲低語著,擡頭遙望東方,靜靜等待天亮的那一刻。

他放下了對力量的執著,並不代表他放棄了力量,一旦有機會安伯塵仍會進入神仙府潛心修行,爭取早日聚成周天循環。

“你究竟想要什麽?”

夜深人靜,安伯塵卻始終靜不下心,或許有司馬槿的緣故,然而更多的則是因為東山上的那人。

正如司馬槿所言,他擁有如此高強的本領,為何要兜這麽大的圈子?非但不可思議,甚至還有些荒謬。

月色清冷,懷中佳人如玉,看向酣然入睡的司馬槿,安伯塵心中不禁有些蠢蠢欲動。

非是動了色心,而是好奇她的真容,好奇她夢裏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