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後一劫

十余天的漫長征程,從齊境的西江到魏北的荒道,安伯塵馬不停蹄,除了寥寥幾次在飛龍駕上小憩外,安伯塵幾沒合過眼,餓食太陰太陽,渴飲天露。安伯塵並非神仙中人,卻被逼成“神仙中人”這一路下來整個人瘦了半圈,灰頭土臉,滿面倦容,精神萎頓到極點,唯獨眼裏始終閃耀著堅毅的光芒。

手握無邪,心裏也藏著一杆無邪,一路上支撐安伯塵咬牙挺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如今征途已到終末,午後的陽光伴隨遠天的戰歌和血色層層落下,仿佛一條康莊大道鋪展在安伯塵面前,可就在這時,安伯塵猛地停下腳步。

荒道進入崎嶇不平的山地,林間有風,風吹葉飏,呼呼作響。

風再大也無法吹滅安伯塵所化的無形之火,令安伯塵止住腳步的不是林風,而是那個從林中緩步走出的中年人。

算上今次,安伯塵已是第三次遇上那人,前兩次都是只聞弦聲不見其人,直到這一回安伯塵終於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

他的年紀約莫三十出頭,四旬未滿,身材魁梧猿臂頎長,面龐呈蠟黃色,額紋很深,仿佛歷經風雨滄桑,配上他濃墨般的眉毛寬直的額角卻又令他充滿陽剛氣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瞎了一目。

五虎上將中,安伯塵戰過王越,戰過華飛,也曾見過關雲翼出手,無不是一等一的強者,各自身懷絕學,儼然是一方大家。可唯獨這嘯日虎黃霸天,安伯塵只覺他有些名不副實。

他對安伯塵射過兩箭,第一箭因王越的緣故安伯塵躲避不及,差點身死當場,第二箭卻被安伯塵施計用來對付華飛,雖射中華飛,卻只是傷而不死。因此在安伯塵眼中,黃霸天的箭技雖強,可也不過是速度快、力量大,別說王越、華飛這等大家級的人物,便是和他們還有一線差距的安伯塵,只要準備充足,相隔百多步之地也有五六分的把握避開。

然而這五虎的排名在多年前便已定下,數年來從未更改過,乃是被天下虎狼們公認的呂風起之下最強者,他黃霸天再怎麽著,也當是和華飛他們同一層次的強者。難不成此前兩箭他都未用全力?

林海松濤仿佛一層翠綠的浪潮,隨風翻滾,安伯塵盯著那個倚林而立的男子,暗暗想著。

深吸口氣,安伯塵化回原形,反手抽出無邪,“鏘”的一聲遙指黃霸天。黃霸天已祭白火為眼,探出殺意將安伯塵牢牢鎖定,安伯塵繼續施展火行術非但無用,反而會消耗元氣。

相隔兩百步,兩人遙遙對峙,嘯日弓在黃霸天雙臂間張成滿月狀,而安伯塵也在同一時間將戰意醞釀至巔峰,槍鋒冷冽。

林風呼嘯,攜著午後的熱意沒入兩人衣領,黃霸天沒有動,安伯塵也沒有動,可額上卻已凝滿汗珠。

此前兩箭黃霸天都是偷襲,瞬間鎖定安伯塵,而後瞬間發出。

眼下安伯塵直攖黃霸天的殺意,只覺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古怪的氣機籠罩,胸前、背後、頭頂、足底仿佛都紮滿鋼針,只要安伯塵稍一動彈,那些個密密麻麻的鋼針便會立刻刺破安伯塵的皮肉,捅穿五臟六腑。

生平第一次和箭道高手對峙,安伯塵神經緊繃,不敢有絲毫大意,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安伯塵已經滿頭大汗,喘息加快。

馬戰兵鬥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一般情況下,使用長兵器要比使用短兵器有優勢,而擅長箭弩者更是戰場上的無冕之王,長兵器再長,也不如弩箭的射程遠,且防不勝防,想要破之必須殺到近前。

黃霸天算準了安伯塵會經過此林,率先到達,在距離安伯塵還有兩百步時放出殺意將他鎖定。安伯塵威脅不到黃霸天,而黃霸天的嘯日箭卻能在半個彈指間射至,安伯塵避開的把握只有五成,前提還是黃霸天的這一箭和此前兩箭相似。

其實安伯塵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他可以祭出雷術,也可以放出螺旋氣柱。然而早在此前,安伯塵便發覺他的呼吸再無從前那般悠長連綿,內腑陣痛不斷,體內經絡仿佛被堵塞住一樣,元氣雖在卻流淌得異常緩慢。下意識的,安伯塵回想起了神仙府中,火神君匆忙間喊出的話——“往後莫要再動用本命真元,十日內切莫久戰,否則。”

和華飛的一戰雖算不上久戰,可安伯塵也用盡全力,那一戰後安伯塵已然察覺到四勢、元氣停滯不前。安伯塵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所以他盡量不去想,不去想火神君的話,不去想“否則”的後果會是什麽。然而面對嘯日虎黃霸天,又是一場勢在必行的死戰,和她之間也只隔這最後一戰,此時此刻,安伯塵再無法控制住他的念頭想法。

黃霸天只剩最後一箭,而我應當還能發出一道螺旋氣柱,以螺旋氣柱拼下他那一箭,若是運氣好,足以將他黃霸天斬殺於此,再不濟也是個平手。倘若一招未能斬殺黃霸天,到那時可用戰車、戰船將他困於此處,而我則駕馭飛龍駕直取迎親隊。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