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謀劃(第2/2頁)

“我佛慈悲?”

無華腳步稍頓,念叨著,隨後含笑掃過驚惶不定的僧眾,揚起嘴角問道:“敢問諸位,如何證得我佛慈悲?”

聞言,眾僧啞然,苦思冥想,半晌道不出個一二來。

少年僧人莞爾一笑,手持鐵棍,立於佛前,望向巨佛似開似闔的大眼,許久,方才一字一頓道:“我不慈悲,方能證得我佛慈悲。”

這話如晴空霹靂,炸響在諸僧耳旁,嗡嗡作響,隱隱間,只覺心底某處的磐石搖搖欲墜。

王室青年也是一怔,眸中掠過異色,這抹異色中,白衣翩躚,行雲流水,降魔棍落下,正中樊將軍眉心。

“砰!”

大漢應聲倒地,顱腔碎裂,紅白之物瀉流而出,於佛前緩緩流淌。

大鷹在天頭盤旋,烈馬奔馳於山野,烏雲遮掩天幕,重若萬頃,轉眼後化作米粒大的雨珠。

又花了十日,安伯塵終於繞過關南三國,來到關東。

關東再往東便是東海,越接近東海,這天氣越是無常,時不時下一陣雨,安伯塵一人一馬馳騁於原野群山間,無處遮蔽,總會淋個落湯雞。安伯塵有地品修為,不懼雨淋,可野馬王卻吃不消。

它雖是草原異種,天賦異稟,體力遠超同類,可畢竟不是妖類,日行千余裏早已疲憊不堪,再被大雨一淋,不生病才是怪事。

“嗤!”

野馬王打了個鼻嗤,晃蕩在大雨中,馬目通紅,蔫蔫無神。

安伯塵嘆了口氣,擡頭看去,遠處一馬平川,再無山野,遂跳下馬背,牽著野馬王向山坳走去。

遠離中原地界,一路所遇兵將也少了許多,如今的安伯塵面對尋常天品大將已能撐過二十合而不敗,可終歸力量不濟,往往敗在二十合後。即便敗了,憑借暗中發動的秘術已經野馬王的神異,安伯塵也能平安脫險。

一人一馬行至山坳,尋了個洞窟,可四下陰濕無法生火,安伯塵只能盤膝而坐,怔怔地望向洞外。

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槍道修至這等境界,放眼整個大匡也算了得,只可惜安伯塵元氣不足,尚無法躋身頂尖戰將行列。槍道突飛猛進,秘術偶爾也會用上兩招,安伯塵唯一的缺憾卻是許久未有神遊出竅,總覺乏悶。

深吸口氣,安伯塵用手指在泥地上畫著圈。

一圈代表一國一省,少時泥地上已出現十八個圓圈,加上京畿之地,統共十九圈。

兩月前安伯塵一心想要逃往東海避禍,一路奔逃,從南向北,再向東,安伯塵疲於奔命卻也隱隱感覺著幾分古怪。按理說,他身中百日隨行符,天品修士祭出白火便能探查,若真是一心想要殺他,只需一兩猛將領軍圍堵,安伯塵哪還有命在。這一路所遇到的將領不是單槍匹馬,便是只領幾個百人隊,總之未盡全力。安伯塵擁有十裏神目,隔著圍捕他的將士遙遙望去,卻能看見其後塵煙滾滾,儼然有大隊兵馬開出,卻非是奔他而來。

魏國如此,關南三國亦如此,以此類推,秦齊楚三方大國也難免俗。

事到如今安伯塵又怎會不知,從長門發難的那一刻起,他再度淪為棋子,非是那年琉京的開局之子,而是引動整個天下動蕩的誘餌。

匡帝以假面示人,發下海布令,大匡諸將皆可剿殺安伯塵,這無異於給諸侯們一個出兵的藉口。安伯塵逃得越遠,走過的諸侯越多,這亂局愈發難以收場。

手指點中天峽關之北的那處圓圈,安伯塵喃喃自語道:“這一局究竟是長門布下,還是匡帝借長門之手所置?”

匡帝佯裝昏庸,在安伯塵原先的想法中,大抵是因為朝野有敵,先行示弱,以求反戈一擊。現如今,大匡即將進入亂世,他非但不制止,反而推波助瀾,卻讓安伯塵愈發看不懂他在想什麽。

大匡亂便亂了,只要家人無事,圓井村無憂,安伯塵也不會去想太多。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和世間萬般道理一樣,總在盛衰間輪轉。安伯塵想要的只是悟通仙塵間的那一線天涯,修他的大道,念著他的凡塵,如此即可。

當然,那只是長遠的念想。

從近處來說,首要之事,還是對付那個如今尚不知在哪的長門。

逃了兩個多月,安伯塵也知道這樣逃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即便他躲到東海,可誰知道百日後回轉大匡,天下會變成怎樣一副模樣,那時候的長門有沒有占得大勢。長門若是占得大勢,他叛將的帽子便永遠無法摘除,安伯塵還想高頭大馬衣錦還鄉,讓爹娘樂一樂,怎願永遠背負叛逆之名。

他是長門的眼中釘,而長門在安伯塵心中,何嘗不讓他深惡痛絕,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