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行千裏戰無勝,百敗而不死(二)

初春時節的小築花明柳綠,暖風怡人,空氣中散布著慵懶的氣息。

可也僅僅維持了片刻。

片刻後,隨著安伯塵吐氣發槍,銀槍如蛇而出,小築內的氣氛陡然一寒。

原本想來找司馬槿,孰料卻自投羅網,令安伯塵更沒想到的卻是司馬槿曾提起的那個後軍都督竟也是長門中人。連前朝皇室司馬家的一方都督都來自長門,長門的勢力可想而知。

可越是如此,安伯塵越忍不住心頭的惱意。

長門挑誰不好,偏偏在大匡千千萬萬人裏挑中了安伯塵,逼得他遠走它鄉,如同喪家之犬一般。

長門長門,說得好聽是斬妖除魔,可當揭開那層遮羞布後,還不是一群手段卑劣的陰險小人?

安伯塵攜怒而刺,銀槍五數一變,左右飄忽,隱隱夾雜著雷霆之勢,轉瞬後直逼劉老休面門。

地品和天品的差距安伯塵早在方柏的雙鞭下獲知,自言排不進前百的方柏都能一招擊敗安伯塵,何況長門司馬婿劉老休,他的本事定還在方柏之上。

安伯塵並非沒有自知之明,只不過眼下唯有出其不意間先發制人,占得上風,逼得劉老休無法祭出白火,安伯塵方有一線生機。

“鏘!”

銀槍刺中劉老休揚起的袍袖,發出金石相擊之聲,卻是劉老休的袍袖下藏有護臂。

僅憑袖中兩把護臂,劉老休從容不迫的化解著安伯塵連綿不絕的攻勢,自始至終腳步未曾偏移過三尺之地。

安伯塵挽出一道道槍花,如潮水般攻向劉老休,越戰越絕吃力,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而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山巒,任憑安伯塵的攻勢再如何兇猛,劉老休也巋然不動。

安伯塵初出茅廬,也只聽過當代幾員虎狼之將的名號,卻不知道在數十年前,劉老休和他的鐵衣袖就曾名動一時。袖藏護臂並不算稀奇,稀奇的卻是將袖中的護臂運用到爐火純青,殺人於無形。鐵衣袖雖有名,也只是步鬥之法,劉老休征戰沙場所依仗的卻是飛雪長刀,然而直到此時,劉老休都未曾從他背後拔出那柄白如雪的長刀。

從容不迫的化解著安伯塵宛如潮水的攻勢,劉老休神色復雜,眉頭皺成川字。

眼前的少年果真和他所打探的那般貌不驚人,可眉宇間卻透著一絲說不清的氣度,就仿佛藏在雪地裏的寶刀,遠遠看去不見端倪,直到那柄刀破雪而出,方才看清那刀何等的鋒銳。修為也有地品,十七歲的年紀絕對算是少有的天才,比之回秦國養病的司馬房還要略高一籌。

可也僅僅如此罷了,他的槍技雖精妙,可遠沒自己從前所想的那樣非凡。

緩緩擡起頭,劉老休那雙被塵埃埋沒了二十余載的眸子漸漸燃起神采,眉宇間殺意乍現。

右臂從中而走,五指仿佛蓮花瓣綻放,彈中無邪槍尖。與此同時,劉老休雙肩左右一抖,看似隨意無比,可胛骨間卻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剛一傳出,便有山嶽坍塌巨石崩流之勢。

槍尖被擊中,一股像極了高山流水的狂瀾之力順著劉老休的手臂湧來,安伯塵身軀狂震,虎口發麻,“噌噌噌”向後跌退,形容萎頓。

“你真以為我是長門中人?”

身體止不住的向後退去,耳邊傳來老人毫無情緒的聲音,未及安伯塵多想,劉老休冷笑一聲又道。

“是也好,不是也罷,總之,今日留你不得!”

無論自己屬於哪一方,長門也好,司馬門閥也罷,又或是自己那點私心,眼前的少年都不得不殺。

右手劃過殘影反落向肩頭,劉老休看向安伯塵,心堅如鐵再無半絲留情的念頭。

飛雪長刀刀如明鏡,映上午後的日光,晃人眸眼。

安伯塵剛止住退勢,便被刀光刺得心頭發寒,隔著老人舉起的長刀安伯塵依稀能看見由遠而近的司馬家鐵騎。

且不說自己能不能避開老人這一刀,即便避過,面對源源不絕的司馬家鐵騎,除了葬命於此再無別的可能。

深吸口氣,安伯塵蒼白著臉,將喉口的鮮血咽回,握著槍柄的右手輕輕轉動,陡然擰緊,眸中浮起決然之色,疾步上前。

眼下除了一拼,還能如何?至於鬼影功。那是逼不得以時候的保命之法,一旦施展出,長門中人十有八九會起疑。自己一個無智勇將,卻會天品修士都不會的隱身匿形術,用司馬槿的話來說便是扮豬吃老虎,而且和從未露面的無邪居士關系奇妙,自己這第二個身份呼之欲出。和璃珠、易先生談條件時,自己都借助著無邪居士的勢方才略占上風,一旦身份暴露,不僅自身難保,連帶著爹娘、小官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面對從老人刀鋒上升騰而起的磅礴殺意,安伯塵眉頭挑起間,已將施展火行術的想法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