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長門萬法一朝兩分(第2/2頁)

說著,長門宗主緩緩轉身,掃過一眾驚慌失措的長門中人——大多是未戴面具者,頭戴面具的則從容鎮定。

“帝王昏庸,非不明矣,實乃大妖隱於朝堂,欺帝王,亂朝綱,禍百姓。爾等斬市井府縣之妖實乃小道,若能齊心合力斬除那朝廷巨妖,方才為上上道!”

話音落下,廳內未戴面具者無不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看向官袍老者。

當今宗主狼子野心,他們也算心知肚明,卻沒想到他的野心遠超眾人原先以為的。

“你,你……你竟想某朝篡位!”

綠竹翁怔怔地盯著長門宗主,身體顫抖著,驚怒之下竟說不出話來。

長門立世近萬載,傳承悠久,而祖宗所傳的宗旨中,第一條便是嚴禁卷入世俗紛爭。

宗主這些年的作為雖不算太出格,實則卻已違背第一條宗旨,長門野派眾人並沒發作,只是靜靜等待著,等著不久之後的大選,誰曾想大選未到,宗主便將以南方無邪居士為名將野派首腦人物召集回萬法宗,還說出一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頭戴鬥笠,白眉長垂的老者心頭一動,連忙向窗外望去。

夕陽下,長門法會安靜如斯,塔外再無半個人影,空空蕩蕩中透著一絲古怪。

“話不投機半句多,宗主,吾等先告辭了。”

拉住正欲發作的綠柱翁,白眉老人拱了拱手,面色平靜道。

“遲了。”

面具後傳來聽不出意味的聲音,面具後的那張臉眾人雖看不見,可不用看也能猜到,定是一張飽含譏諷和得意的面孔。

長風席卷,周遭窗欞如竹葉翻飛,冷光鍍上殘霞,明晃晃一片。

在塔外山包上,隱於林葉下的強弓硬弩露出獠牙,只有區區數十柄弓弩,可弓弩上都印著道符,出弦那一刻便是風水雷火之箭。

“哈哈哈。”

綠柱翁怒極反笑,目光逐一掃過廳內戴面具者,眸中閃過嘲諷之色:“爾等竟都為虎作倀?”

戴著面具者皆沉默,他們有的是一國公侯,有的朝中大員,皆為世俗中的上位者。放在平日裏,遇上綠竹翁這等廝混市井下九流者,連眼皮都不屑擡一下,回轉長門卻需同他們共事,這等落差非是綠竹翁、白眉老人能懂。

長門宗旨為斬妖除魔造福蒼生,數千年來一貫如此,朝野合力,縱使天品巔峰的大妖也無處匿形。長門不拘一格降人才雖大妙,可萬事萬物有益必有弊,長門為朝野兩派共主,從前之所以能齊心協力,一是因為世間藏有妖物,二則因為世俗皇權和高高在上的神師傾軋所致。若不合力,變成一盤散沙,被帝王神師抓住機會,長門定將不復存在。

現如今,恰恰遇上千古難逢的年代。

帝王昏庸無能,神師悉數離去,長門中的朝堂上位者們終於忍不住蠢蠢欲動,借助長門之勢為自己以及身後家族謀利。

“綠柱翁此言好生費解。”

窗欞旁,長門宗主哂笑一聲:“我欲將長門帶上前所未有的巔峰,爾等頑固不化,非志同道合者。而今北有呂風起,南有無邪居士,皆為大妖,必先除其一而破僵局。留著爾等在,只會壞吾大事,爾等既起於塵泥,今日便送爾等歸塵泥,既合風雅,又應景,豈非大妙。”

話音落下,廳中戴面具者已起身,各具氣度,看向對面的野派眾人。野派眾人也不甘示弱,各執奇門兵器,只等長眉老人發話。

廳內劍拔弩張,生死只在這十席之地,若是跌出萬法塔,十有八九會被強弓勁弩所害。當然,也只是長門野派眾人。

就在這時,從頭頂處傳來繞梁的琴曲。

那曲子和著夕陽渡過倥傯,似穿梭於光陰荏苒間,越過無窮戰亂與流離,在高塔檐外的翡翠和石英間穿透而來,安靜平和,卻又清心爽神。

眾人擡頭看去,大廳頂上,不過數梁楠木,只聞其聲,全不見人影。

雖看不見人,可在場的長門中人都心知肚明,來者定是他。

頭戴面具者微顯不安,而未戴面具者則個個面露古怪,綠竹翁更是冷笑一聲,朝向廳頂不屑道:“我呸你個亂臣賊子,今日倒想做好人了,老朽就算是死也不用你救!”

琴聲戛然而止,仿佛弦斷了般嘶啞突兀,一陣輕咳聲響起,雖無琴聲般悅耳動聽,可日夜琴奏沾染了舉世無雙的音律,這咳嗽聲竟也能繞梁不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止住,男子平淡中含著一絲道不明憂愁的話音傳來。

“伏兵已滅,諸公可去。若各退一步,則海闊天空。”

未等他說完,鋪天蓋地的謾罵聲從兩派中人口中罵出,朝野早已互不待見,今日之後注定了勢成水火,可面對那個未曾現身的拉琴男子,他們出奇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