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極西虎將

春雨綿綿,從東向西灑入中都。

中都在關中,中都行省也就是關中行省,匡朝百姓們叫慣了倒也丟了前朝的稱謂。之所以稱為關中,只因那座劃分南北的雄關——天峽關,從古到今,最慘烈的大戰天峽關就占了一半,連同南北,橫亙東西,直掐四方咽喉,是為兵家必爭之地。此關依仗天峽群山而築,上有險隘山峰,下有千丈深峽,山道逼仄,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需五千兵馬足矣阻擋十萬雄兵。

大匡皇叔趙無敵坐鎮中都,長天峽關俯察天下諸侯,群雄有心無力,皆不敢妄動。

而今皇叔已不在,卻有一將北來,匹馬畫戟立關中,只消跺跺腳,天下虎狼無一敢近。

山道前,玉面朱唇的上將安坐雲中雪獅馬,方天畫戟掛於背後,靜靜凝望向澗中白猿嬉戲。夜色已深,猿未歇,他亦未寢,縱馬而來,截於道左,卻沒再往前,好似在等人。

若是披甲,呂風起定會戴金盔系沖天冠,可今晚卻連發也未束,隨意的披在身後,稍顯奇怪。

馬蹄聲從山道盡頭傳來,少時,兩匹駿馬疾奔而來。

當先一匹馬背上坐著員大將,銀甲銀盔,肩背梨木虎牙槍,戰裙上斑駁一片,月光落下卻是猩紅的血漬。

百步外,呂風起靜靜的看向山澗,直到那員大將離他還剩三十來步方才轉過頭。

來將顯然也看到了呂風起,方天畫戟紋絲不動的掛著,可試問天下間,又有幾人敢無視,有幾將敢近前?一瞬間,眸子仿佛被點燃了般,閃過熊熊戰意,銀甲大將非但停下,反而縱馬如疾風,勢若驚雷。

呂風起依舊未動,他就這麽靜靜站著,健碩頎長的身形好似和天峽關連成一線,又或者,他便是那另外一座天峽關。

百步如火,三十步如疾雷,十步如滔天巨浪,距離呂風起還剩十步,銀甲大將右手閃出一道虛影,眨眼間抽出梨木虎牙槍,槍尖劃過奇妙的弧線,就仿佛在虛空中掀起萬丈巨浪,一浪高過一浪,重重疊疊轟向道左呂風起。

不知何時,令天下名將坐臥不安的方天畫戟已在手中。

迎向撲面而來的槍浪,呂風起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右手猛地一抖,方天畫戟遊躥如蛇,好似海底撈月般直插入滔天駭浪中。

槍戟相擊,虛空中蕩開圈圈波瀾,巨浪撞雄山,無聲無息。

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合罷了,使槍的大將和呂風起錯身而過,卻在十步外懸韁立馬,摘下戰盔,扭頭看向呂風起。

風起天峽關,颼颼吹來,緊跟大將而來的那員小將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盔甲下青絲翻飛,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的盯著呂風起。

“你要去哪?”

呂風起問道。

“東楚。”

銀槍將答道,他身高八尺,肩寬臂長不輸呂風起,樣貌也甚是英俊,面如冠玉,濃眉大眼,只不過嘴唇沒有呂風起那般薄,亦沒有他那般冷峻。

四目相對,許久,呂風起方才道:“一路過了幾國。”

“西面三國,連同天峽西關。”

“殺了幾人。”

“陳國三將,平國五將,齊國八將。”

銀槍將平靜的說道。

“倒是給我面子,沒動關西那頭插翅虎。”

聞言,銀槍將哂笑一聲:“想要殺他少說也要五六十合,拖久了大軍一到,恐怕真要被你留下了。”

呂風起不經意的皺了皺眉:“你還是不願助我?”

笑了笑,銀槍將瞅了眼呂風起,隨後望向深澗:“是助你,還是助陸司空,亦或是助匡皇室?”

未等呂風起答話,銀槍將兀自道:“楚君已為紫龍請來妙手神醫古先生,答應耗費萬金也要治好舍妹的病。就此別過,若有機會,改日再敘。”

話音落下,一旁的小將連忙趕上前去,經過呂風起時又好奇的瞅了眼,呂風起轉頭看來,小將非但不怕,還俏皮的扮了鬼臉,嘻嘻一笑,隨後跟著銀槍將向東而去。

直到兩騎消失在山麓處,呂風起方才收回目光,手中的方天畫戟不知何時已掛回背帶。

群山間夜霧極重,一雙布鞋從霧中露出,二十不到的少年皺著眉看了眼呂風起,隨後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深澗。

“李紫龍投靠楚君,楚國兵強馬壯又得一龍,是為大患。將軍何故縱虎歸山?”

等了許久未聽呂風起開口,張布施眉頭皺得更濃。

陸司空一派北來,中都原先的格局蕩然無存,別人還好說,可偏偏呂風起也來了,師父不在,又有誰能壓得住他?天下五虎七熊十三駿,也只是軍中排名,大匡還有許多隱伏草莽的強者,若是披甲上馬未必輸於前者。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李紫龍,是為西極老人的弟子,西極老人乃隱世奇人,有三絕,槍矛劍,據說李紫龍已得其槍道真傳。呂風起少年時走南闖北,尋師問道,曾得西極老人傳授半招戟技,世人皆知,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有可能戰敗呂風起,非李紫龍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