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二蛇爭雄變數當除

安伯塵擡起頭,看向左相道:“大人對離公子好生熟悉,莫非從前是知交故友?”

似乎沒想到安伯塵會突然發問,左相蹙了蹙眉,轉爾一笑道:“伯塵果然才思敏捷。的確,我和離公子相交已有多年,只可惜政見不合,反目成仇。從前把臂同遊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當真令人唏噓。”

把臂同遊。

嘴角泛起濃濃的苦澀,安伯塵心情莫名,就聽左相接著道。

“說了這麽多,只不過想要提醒你,因你無意之中破局而出,離公子不得已重新布局。雖不會殺你,可那個讓你脫離此前一局的根源,卻不得不除,倘若留久了,恐又成為變數。”

說完,左相飽含深意的看了眼安伯塵,笑了笑,轉身離去。

秋風蕭瑟,透著一絲苦腥味兒,即便在這風景秀美的白狐書院也難免有些淒涼。

直到左相走遠,安伯塵方才擡起頭,眼中寫滿復雜。

左相毫不避諱的說出離公子和他的布局,倒有幾分君子坦蕩蕩的風範,可安伯塵卻知道,這頭隱於琉京的大妖,絕非善輩。以蛇妖之身禍亂琉國,登閣拜相,權傾朝野,對待璃珠公主無情無義。或許也因為他是妖類的緣故,所以冷血無情。他前來找尋自己無非是想將自己這個變數拉攏到他手中,即便無法拉攏,也要對離公子心生怨恨。

蛇妖薄情寡義,只重己利。

兩頭大蛇爭雄琉京,上至君王,下到庶民,無不成為他們指間戲偶,盤中棋子。琉京風雲變幻,七十裏之地殺局生出,王宮一夜血流成河,皆因二蛇爭鬥其間,視蒼生為草芥螻蟻,任意擺弄。

“左相是蛇妖,卻是左邊那顆蛇頭。離公子亦是蛇妖,離別而去,當為右蛇。”

看向潺潺溪水,安伯塵喃喃自語道,雖無證據,可他已然篤定了七八分。

厲霖今年十七,在他五六歲時遇到雙頭蛇傳授秘法,約莫十二年前。那時是承平年間,琉君剛得霍國公相助,當上新君,而在那個時候,無論左相還是離公子都未曾出現,雙頭蛇妖卻已然潛伏望君湖。開平初年,左相突然現身,成為琉君心腹,而離公子也布衣踏雪而來,譜寫一段段傳奇。他再如何有本事,也無法在半年不到的時間裏白手起家,賺夠十車金銀,只有兩種可能,要麽他非是尋常人,要麽朝中有人——除了左相還會有誰。而在璃珠的夢境中,兩人所給的錦囊妙計幾乎一樣,更是透著幾絲古怪。

開平年間,左相掌於朝,離公子隱於野,一朝一野,霸占琉國。或許起初兩人目的相同,不知從何時起產生分歧,到如今已是劍拔弩張,不死不休。

若非如此,為何兩人如此巧合的同時出現?成為琉國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璃珠的夢境中,離公子親口說,左相是蛇妖,而左相剛剛又說,曾幾何時兩人為知交好友,把臂同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承平年間現身於望君湖的那頭蛇妖。

彼時還是未化形的大妖,現如今,左頭化左相,右頭變公子,在琉京落子布局,禍亂於民。

看向溪中漣漪,安伯塵目光閃爍,低聲自語著:“離公子結交霍國公,誤導璃珠讓其以為他是長門中人,聯手對付有琉君做靠山的左相,直到算出霍國公將死,方才棄樓而去,不知所蹤。如此說來,左相要比離公子高明幾分。打架的本事上。他們究竟從何而來?來到琉國又是為了什麽?眼下這般你死我活爭鬥不休究竟因何緣故?”

安伯塵苦思冥想,全然未曾察覺,當他知道左相和離公子皆是蛇妖後,並沒慌張害怕,仿佛理所當然一般。

換做任何一個人,得知自己伺候了四年的公子是蛇妖,得知適才和自己侃侃而談的重臣也是蛇妖,定會無比後怕。可安伯塵卻在這兒有模有樣的思索起琉京之局,就好像離左二人只是尋常人。

非是安伯塵托大,也非是他缺心眼,或許是聽說了長門的故事,又或許因為知道仙人的存在,在心底深處,安伯塵只把離左當成厲害點的人物。

既然仙人也曾流連世間,妖物自古便有,那他們只不過是比常人活得長點、本事厲害點的存在罷了。都說仙人沒有七情六欲,妖物兇殘狠毒,離左二人一野一朝雖有不端行徑,可大多時候吃喝行樂都同常人無異,僅僅是本事高強而已。安伯塵方才踏足修行之路,便擁有許多高人難以企及的“平常心”雖也是他孤陋寡聞所致,卻對往後的修行道路大有裨益。

漣漪輕漾,秋風漸緩,不知不覺間,已近午時。

安伯塵回想著離公子四年來的一舉一動,全發現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不由自主的,安伯塵重新思索起先前左相的那番話。

下一刻,安伯塵全身劇顫,他光顧著琢磨兩人的布局,竟忽略了左相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那個讓你脫離此前一局的根源,卻不得不除,倘若留久了,恐又成為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