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一程風雨一程花 第七章 香繞柔魂,風波颯起春庭(第2/4頁)

“……”

見著因自己擾得一室不寧,醒言心下也甚是不安。只是,任他平日如何機靈,但這突然有人許親論嫁之事,卻還是平生頭一回碰著。當即,便把這位也算見過些大場面的四海堂主,給慌得進退失矩,不知自處。又見著彭公這一腔熱心,也不好就拂了他美意,醒言便只好口角囁嚅,訥訥了咕噥幾句,便再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感覺這席上氣氛沉悶,少年胡亂用了些酒饌,便起身告辭,托言夜色已晚,也應去園中巡察。見他為府上之事如此勤勉用心,彭襄浦又是大為感動,便趕緊起身將他與雪宜瓊肜三人鄭重送到舍堂外。

待他返身回座,卻聽夫人忍不住埋怨道:

“老頭子,今晚莫非你酒喝多?也忒個心急!你也不是不知,潤蘭她自小面皮兒就薄;又讀了些詩書,理了些琴操,如今這心氣兒就更高,你今晚乍這麽一說,蘭兒她——”

彭夫人剛說到這兒,卻猛被夫君打斷:

“什麽心氣兒高面皮兒薄?如今只要不給我出乖賣醜,便是我彭襄浦天大的福氣!——你且休言,內裏情由我回房再跟你細說!”

見老爺如此語氣,一向慣於順他心意的彭夫人,也只好閉口不言,專心吃飯了。

且不提夫人心中懊惱,再說醒言,會同瓊肜雪宜二人,又準備去園中守候泉中妖物。只不過經了方才這事,他一時倒也不好意思直接便往彭府閨閣蘭院中趕,只帶著二女,在彭府中胡亂轉悠。

對於醒言而言,剛才彭縣公席間突然許親之事,在他想來倒有幾分荒唐。畢竟按少年一向的見識,正如那彭夫人先前所言,這男婚女嫁乃是終身大事,實在不可兒戲。因此,彭縣公與自己只有一面之交,不到兩日之緣,竟至於要將愛女下嫁,確讓人有些難以理解。

“難不成,我張醒言真有這麽好?嘻嘻!”

想著想著,少年就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剛想要飄飄然,卻轉念想到:

“不對!許是彭公只看到我這一身楚楚衣裳,才生出些錯覺。現如今婚嫁最講門閥相配;雖然我現在也頂著中散大夫名號,但家戶卻連庶族都算不上;若他知道我只是一介寒門之子,家中更是山裏農戶,大概就不會作如此想頭了。”

一想到這,醒言倒有些怏怏起來:

“唉,雖然認識些女孩子,但門當戶對的卻一個都沒有!”

對他來說,雖然一直與居盈丫頭甚是情洽,可自從上次見了南海太守親自上山迎她的架勢,醒言便知道,無論有多融洽,但自己的終身大事,是絲毫不敢往那少女身上聯想了。

想到這些,已陷入慣性思緒的少年,甚是傷感,渾然不覺身邊正有兩位女孩兒,正一心一意的左右跟隨。晚風中,他又忍不住想到:

“唉,若這婚事能成,對我來說倒也是一樁美事。不過,潤蘭小姐與我只有一面之緣,看樣子又對自己身份成見甚深,又如何能撮合到一塊兒!罷了罷了,這事兒荒唐!還是專心巡察才是!”

只不過,雖然心中想得灑脫,但對醒言這十八少年而言,畢竟這事兒關乎男女嫁娶,以前自己還從來沒怎麽想到;一經彭縣爺提起這由頭,便不由得讓他如百爪撓心,一時竟靜不下心來!

於是過了一陣,醒言便忍不住轉臉問身旁的小妹妹:

“瓊肜妹妹,你說那潤蘭、怎麽樣啊?”

聽得哥哥相問,小小少女頓覺自豪,便全力開動小心思,努力想了想,才鄭重回答道:

“潤蘭姐很好,可以娶。就是有點愛哭——但這樣才最可愛啦!”

“呃,這樣啊。其實我也只是隨便問問,又沒說想娶她。”

停了一陣,又忍不住問雪宜:

“雪宜,你說呢?”

見他相問,寇雪宜也是斟酌再三,才認真回答道:

“稟堂主,潤蘭小姐才貌雙全,也是良配。”

“哦……哈哈,我也只是隨便問問的啦!哈哈!”

三人就這樣心不在焉的走過一程,最後又棲身於彭府小姐繡樓前的春庭中。當然,這次他們換了個方位,藏到另一處墻角花架竹影中。

此時,府中一處內房裏,那位彭襄浦正一臉嚴肅,開始跟妻子交待起家庭大事來:

“夫人,你可曾記得一月多前的那個早上,潤蘭閨苑中那個本已旱幹的池圃,忽又冒出汩汩的清泉,至今仍噴湧不絕?……”

且不提這對老夫妻秉燭夜話,再說潛藏於夜色之中的四海堂三人。這一夜,他們對面閨閣小窗上搖動的燈火,到了很晚都沒有熄滅。

就在醒言攜著瓊肜雪宜潛隱花陰不久,忽聽得對面小樓上淙然一聲,然後便是一陣幽幽的琴響,翩然飛過一池寂靜的春水,又拂開紛華的桃李杏花,一路宛轉著傳入三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