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的馬行

刑部,天牢。

門前的長街,從街頭到結尾,不多不少,一共八百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辰源走完這段距離,卻用了半個時辰,說緊不緊,說慢不慢。沒有人去指責或者質疑辰源行走的速度,因為他有腿疾,更因為他是“京城”四大武林勢力之一的“青衣樓”當家人。

做為數萬“青衣樓”弟子的新一代領袖,辰源幾乎是完全沿襲了義父布青衣行事手法和作風,不疾不徐,不慍不火,無論身處何等危險境地,不管身負怎樣重要急情,辰源永遠是那麽的雲淡風輕,氣度不凡。

所以,即使他現在要去救命,但他還是氣定神閑,泰然自若。

他要去救命,救一個人的命。

這個人雖然不是自己,但在辰源心目中,卻要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關鍵、還要重要百倍、千倍、萬倍。

那是他姐夫薩那才恩的命。

辰源的父親辰三破早死,母親鄒氏改嫁,他只有一個姐姐辰沅,跟他相依為命。長姐為母,辰源對姐姐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尋常人家姐弟的情感,要深厚的多。(參見《英雄會》第二章)

姐姐辰沅的丈夫薩那才恩,是個典型的“蒙古”漢子,大辰沅三十幾歲,以販馬為生。辰源發跡之後,將姐姐、姐夫一家,接到京城,並出錢出力,為夫妻兩個開了一家“馬行”。

“馬行”主要是向外租借騾馬腳力,薩那才恩勤勞能幹,辰沅精打細算,再加上“青衣樓”弟子們的幫襯和捧場,“馬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興隆,老夫少妻的小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

可惜,好景不長。

“馬行”出事了,出了大事!

三年多來,薩那才恩的“馬行”,一直是信譽良好,順風順水,夫妻兩個向官家或有錢有勢的大主顧,租借騾馬不下二百宗,成規模的生意,也有不下五十宗,都是平安無事,主顧合作愉快,皆大歡喜。

前不久,朝廷向“河南”災區調配大量救災物資,由於賑災物品錢糧數目,極其龐大,“戶部”的車馬,已經遠遠供應不上;加之災區的災情有燃眉之急,有一個差池,即有可能引起民變,在左相李綱主持的緊急會議上,“租賃民間車行騾馬”的建議,被一致通過。

於是,包括薩那才恩在內的六家“京師”信譽較好的大車馬行,被“戶部”選中,下文征用。這對括薩那才恩來說,是個喜訊,更是個美差。

要知道,每逢天災人禍,朝廷各部司衙門的貪官汙吏,無不借機大發國難財,即使層層盤剝下來,最後剩到薩那才恩手裏的租銀,也會是平時民間價碼的三倍到五倍之多。

有了這等豐厚回報,薩那才恩自然是滿心歡喜緊密張羅,全力籌備,他將“馬行”裏的好馬全部分撥出來,又在家鄉“蒙古”新購了十余批健馬,更從西北馬販子手裏再添置了二十多批耐力好、腳程快的“川馬”;為了保證這筆生意萬無一失,那些選拔配置的馬夫、禦手,都是跟隨薩那才恩從小玩到大,騎術精良、樸實忠厚且孔武有力的同宗族人、兄弟。

薩那才恩本要親自跑一趟“河南”的,可是,出發之前,妻子辰沅染了重病,而那時,辰源正在趕往“東海”、全力阻擋義弟柳生寒和“狼皮卷”的路上(參見《狼皮卷》卷),薩那才恩只能將馬隊交給自己的一幹宗族兄弟,自己留下來照顧妻子的病情。

兩個月後,一起出發的另外五家車馬行,先後安全返回“京師”,向“戶部”交差領銀,唯獨薩那才恩那一支馬隊,遲遲未歸。

薩那才恩夫婦,又在焦急等待中,熬過了半個月,沒有等到自己兄弟跟馬隊的一丁點消息,卻等到了“刑部”司衙門的一紙捕文。

——薩那才恩勾結亂民,監守自盜,吞侵朝廷賑災錢糧,交由“刑部”有司查辦!

貨不翼而飛,禍卻從天將而降!

下達捕文的“刑部”風頭正勁的少年新貴班馬兒,入行短短不到一年,這位“金衣巡察使”班大人,已經領差查封了十幾位朝廷官員、富翁大亨的家產,心黑手狠,不近人情,“京師”官民,畏之如蛇蠍。

班馬兒對於抄家抓人這一套,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在他的指揮下,如狼似虎的“刑部”金衣衛,不顧薩那才恩如何喊冤辯白,不管大病未愈的辰沅怎樣哀哭求饒,七手八腳的封了“馬行”,木枷鐵鏈帶走了薩那才恩。

這個消息傳開後,在“京師”市井中,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馬行”的失蹤,表面上是一起監守自盜、侵吞國財的案件,很多同行或者官民,只將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跟隨馬隊一起失蹤的百余名馬夫和“戶部”胥吏人員的尋找上;但是,處於“京師”權利爭奪漩渦裏的幾位大佬,卻嗅出了不一樣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