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烏急白瘋丸

快馬加鞭,夕陽成燼時分,柳生寒和安琪兒,已經趕到了“京師”以東一百六十裏荒廢的無名小亭。

天色向晚,只有亭頂上的幾株衰草,在迎著晚風,颯颯亂抖。

柳生寒鉆出車廂,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黑色的馬車,停在無名小亭外,拉車的黑鬃健馬,不安地刨了刨前蹄,低聲地噴著白顏色的鼻息。

駕車的“意想不到”趙本衫和“豈有此理”郭德缸,都神色緊張的東張西望。馬車上的簾幕低垂,裏面的人兒,也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驛站前有人,兩個人。

是兩個靠著獨輪車休息的鄉下老夫婦。

車上有兩個巨大的竹簍,用麻布仔細地覆蓋著,不知裝著何物,大多是從集市上買回來的糧食之類的生活用品。

老夫婦遠遠地看到了柳生寒鉆出馬車,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掠過一絲別人不易察覺的喜色。

柳生寒冷冷地望了他們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向身後的趙本衫低聲道:“馬上走!”

“啪!啪!啪!”坐在左邊車轅上的趙本衫,甩響三聲手中的長鞭,清脆地擊在馬背上。那匹健馬長嘶一聲,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行進。

兩個老夫婦怔了怔,向柳生寒踏前一步,張口似乎正要說什麽——

驀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黑色馬車背後,陡然傳了過來。

趙本衫一愣,急忙向後面斜了一眼,恰見一匹紫騮駿馬,正風一般疾馳過來。馬上的女騎手伏著身子,用一張同樣紫色的披風,將全身罩得嚴嚴實實。

柳生寒向那對老夫婦使了一個眼色,將馬車讓在路邊,凝神提防。

紫色的健馬,自柳生寒身邊疾掠過去,奔出十幾丈,已經越過了自小亭前駛過去的黑色馬車。柳生寒見對方並不是沖自己而來,心稍稍放下——

不料,馬上伏著身子的女騎手,突然回頭,向柳生寒望過來,隨即,那女騎手手腕一緊,將疾馳的健馬生生勒住。

那健馬前蹄高高揚起,嘴邊有白沫飛濺。這一人一騎奔得快,也停得急。

柳生寒向自己馬車的乘騎拍了一掌,加快向前,卻垂著頭不向那女騎手轉頭看上一眼。

“站住!”那女騎手陡然自馬上輕飄飄地躍了下來,探手向黑色馬車的車簾抓下。

柳生寒低聲喝道:“不可!”一躍而起,他的“傾城劍”飛揚,斬向對方後腦。他雖然沒看清對方面目,卻從對方飄然下馬這一動作裏,意識到事情有變。

“呵呵呵,果然有鬼!”女騎手輕輕自語,聲音清脆,似乎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她的輕功也的確高明,在柳生寒底倏地一閃,如穿花蝴蝶般,自車簾下鉆了過去。

車簾下有人“啊”地驚呼了一聲,卻是安琪兒驚惶的聲音。女騎手自馬車另一側現身,借力上翻,已經俏生生地立在馬車頂上,向柳生寒喝道:“柳生,你挾持了郡主殿下,要向哪裏去?”

這個女孩子纖腰細細,一頭烏黑的長發結成七、八條長辮子垂在背後,系滿了紫色的風鈴,玲瑯滿目;另外額前有幾縷亂發垂下來,蕩在鼻側,給她說話時的呼氣吹,得飄呀飄的無一刻安穩,顯得俏麗而又俏皮。

柳生寒仰面,正見她一雙年輕的杏眼,帶著幾絲狡黠居高臨下望過來,他苦笑道:“可兒,怎麽是你……”

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趕車的趙本衫和郭德缸,已經向對方射出了風雨般急驟的暗器。

“可兒小心!”柳生寒急促地叫了一聲。

一瞬間,趙本衫和郭德缸,已經射出了九種共八十六枚長短形狀不同的暗器,柳生寒那一聲示警,方才落地。

趙、郭二人的暗器功夫並不算很好,但亦聲勢驚人。那滿是細長辮子的女孩,子“咯咯”一笑,半空裏腿影亂飛,她已經自暗器雨中,俯沖直下。

“噗噗”兩聲,隨之趙本衫跟郭德缸的悶“哼”出聲,發射暗器的腕子,雙雙給那女孩子的右腳踢中。他們是久在“禁軍”服役的漢子,雖然腕上痛徹心肺,但卻都咬住牙,誰也不肯吭半聲聲。

“可兒,你追來做什麽?”柳生寒的“傾城”劍,橫在胸前。

“你一定要走嗎?為什麽每次你都是不告而別?”那個紫衣長發女孩子微笑著,把右手輕輕叉在腰間。她提起自己的右腳,伸出左手,輕輕撣了撣靴面上的浮塵。

女孩兒腳上穿了一雙精致的淡紫色薄底快靴,柳生寒看著她撣塵的動作,再入神地盯著她的靴子看了看,突然道:“我畢竟是‘東瀛國’世子,我身上流淌著‘柳生家族’的血液!”這句話沒頭沒腦,其中似大有玄機。

紫衣女孩子揚眉笑了笑,她的笑比飛雪裏怒放的紫竹更明艷,比暗夜裏綴滿天空的星鬥更燦爛,她笑著說道:“柳生,跟我回‘京師’,向李相爺請罪,你盜走了軍事布防圖‘狼皮卷’、劫持了郡主殿下,這遊戲,你玩不起、我也玩不起,我們都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