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一種仁叫求仁得仁

“北涼縣”縣衙並不大,大抵是因為縣令老爺席青谷大人是讀書人出身的緣故,衙門裏,一亭、一園、一山、一石、一花、一鳥,布置的都很有些雅致。

今晨點卯的時候,席青谷和縣衙另外一位重要人物、廂軍兵馬都監蔡耀揚,都不在縣衙。

獨孤殘峰向自己的心腹悄悄打聽了一下了,據何木木講:“知府海大人有請,席大老爺帶著蔡都監天不亮,就匆匆趕去州府密議大事去了。”

獨孤殘峰聽罷,不禁皺了一皺眉頭。

——兩位上司這麽急趕著去見他們的上司,所為何事?難道……難道恩公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獨孤殘峰去找若芊,表妹正陪著來訪的閨中密友說笑,那個笑聲很刺耳的女孩兒,獨孤殘峰卻並不陌生。

——顧流鳶。

她是“聽雪落”大佬顧棋二的掌上明珠,在丈夫蕭揚眉死後(參見《骷髏蓋》卷),她常來“北涼縣”與縣太老爺的千金若芊姑娘交往,每次登門,送禮必厚,排場必大,仆從必眾,聲勢必隆。

別的且不說,單說那擡轎的轎夫、吹打的樂手,奉禮的家丁,服侍的丫鬟、跑腿的小廝、護駕的保鏢、貼身的嬤嬤,律律行行就有三、五十人,一眾吹吹打打,鑼鼓喧天,一進城門,滿城的百姓都驚動了,有錢有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氣派、氣勢和氣場都大的嚇死人。

顧棋二在“聽雪十老”中,最富計謀,最有城府,遠非其弟“綠帽子莊主”顧劍五(參見《試劍莊》卷)之流,所能相提並論。

顧棋二在州府裏掛著個“師爺”的閑差,早就有意要攀附蔡相的得意門生席縣大老爺,自是鼓勵女兒顧流鳶與若芊交往,他也常藉兩個女孩兒的手帕交,結納席青谷,逢年過節,送了席青谷和獨孤夫人不少的禮物。

獨孤夫人對顧家送的禮,不管大小,一體笑納,來者不拒。席青谷對顧家父女,卻也只相交但無深交,他在宦海沉沉浮浮幾十年,自然是深諳官場圓滑之道。

起始。顧棋二很有意圖讓其子顧得拜,迎娶冷若芊,一再托顧流鳶為其兄弟說媒搭橋,屢送名貴古董、珍稀字畫,來打動取悅席青谷。怎奈席家養女冷若芊對先天癡呆的顧二少爺向無意思,再加上獨孤夫人為自己的侄兒獨孤殘峰一再說和,顧大老爺也就婉拒了顧家的這門親事。

顧流鳶這鵲橋沒搭成,有負老父幼弟所托,面上對若芊倒沒什麽,暗地裏去把一切原因,都歸咎在了獨孤殘峰的身上。

兩個姑娘閑聊時,顧流鳶有意無意的嫌棄獨孤殘峰“出身市井,混跡公門,眼盲口笨,粗魯不文”,更過分的是,有一次,獨孤殘峰遞給顧流鳶一杯茶,顧大小姐當面就搶白他笨手笨腳,使得獨孤殘峰半天都下不了台。

顧流鳶曾不止一次的力勸若芊不要喜歡獨孤殘峰,說了好多“跟了那種沒出息的爛人,一輩子都沒好日子過”之類的惡毒之語。

——不管於公於私,顧流鳶為了自己還是她的兄弟,她都不會在女伴面前說獨孤殘峰半句的好話。

若芊每次聽到這樣的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笑笑,笑得清冷。

女兒家聚在一起,總有許多絮絮不休的私秘話要聊。

若芊、還有顧流鳶都在若芊的閨房裏,獨孤殘峰插不上嘴,便知趣的退了出去,何木木已經在外面等他。

何木木是個滿頭紅發如火,高高瘦瘦的女捕快,她原本就是“采花一窩蜂”裏的“木峰”,在班房裏直屬於舊日“馬蜂”老大獨孤殘峰的得力手下。

兩個人的感情很好,一起哭過、一起笑過,無話不談。

現在何木木在已在月亮門附近等候他多時,一見獨孤殘峰出來,就叫了一聲:“老大。”

獨孤殘峰沉聲問:“席老爺和蔡都監幾時出門的?”

何木木低聲回答:“今晨寅卯交更時分。”

獨孤殘峰問道:“確定是去了州府?”

何木木道:“確定,我跟出了他們三十五裏。”

獨孤殘峰道:“聽說鄰近州縣的公門好手,現在都集中在州府待命?”

“是的。閻羅王和班馬兒都去了,海上花也在那兒。”何木木頓了頓,才補充一句:“席老爺連陰銀刃也叫去了。”

聽到這話,獨孤殘峰面上殺氣乍現即斂:“現在是誰留守縣衙?”

何木木道:“獨孤老大您。”

獨孤殘峰道:“還有誰?”

何木木道:“劊子手姜斬。”

獨孤殘峰道:“姜斷頭現在在什麽位置?”

何木木道:“天牢。”

“木蜂,你認為席老爺這一次為何寧可帶了‘洗剪吹’裏僅存的銀仵作去,也不召我一道赴州府議事?”獨孤殘峰臉上,依然有些陰晴不定。

“木木以為……席老爺和蔡都監可能對我們……已經起了疑心……”何木木回答的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