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車船店腳牙

寂寞的冷若霜,手挽孤獨的“離別鉤”,步伐如風的沖向“戲子將軍”蕭憐花。

她一路沖過來,她刺到了“生旦凈末醜”五個戲子,她至少重創了六十四名京軍副將、偏將、牙將和校尉、軍卒。

她就這樣勇不可擋、悍不畏死的沖到蕭憐花馬前。

但凡攔截她的,就血濺五步。

在冷若霜的字典裏,沒有“退讓”這兩個字眼。

——自從殺死丈夫溫良玉那一刻起,冷若霜的人生,就已無路可退。

冷若霜殺到蕭憐花面前,還未出手,蕭憐花忽然急風暴雨的穿針引線,連攻七招,迫退滿身浴血的錢掌櫃和李員外,撥轉馬頭就走。

蕭憐花不比粗魯武夫關山月,他是個聰明人,冷若霜勢不可敵,既然落了下風,就不可戀戰!

舟行早急於截阻,手掌著了蕭憐花一針,“哎”的失聲,退了下去,血鳶尾連忙護著。

蕭憐花是京軍主帥,急閃快逃,避到哪裏,都有保駕掩護著的兵將。

冷若霜鐵了心的不想放過他,他猛逃,她就窮追,阻撓者非死即傷。

當躲入最後一座盾鎮的時候,冷若霜催動劍氣,洞穿厚重軍盾,刺傷了蕭憐花的背。

軍心大散的京軍,跟著受傷的蕭憐花落荒而逃。

黎明迎來了曙光,前後兩路暴軍均已被擊潰、擊退,冷若霜才收劍,就聽街中心的“涼城客棧”之內,突兀的傳來一聲摻叫——

——黎明之前,有一段時光是黑暗的。

“涼城客棧”裏死了人。

死的是鎮上倒夜香的葉來香。

他是輪值看押柴房裏的俘虜“斷頭將軍”關山月的,另一個守護後門的同伴蔔瞎子也被人刺了一刀,要不是發現得早,也險些死於非命。

犯人關山月被人放走了,只留了一地齊口割斷的繩索。

飯堂裏圍了一大群人。

賬房先生溫十七仔細檢查過葉來香的屍體傷口,他的身手並不弱,兇手絕不簡單。

“我在客棧後門把守,就聽身後一聲咳,我問了聲,兇手就從側背出刀,是個練家子,可惜我有眼疾,我看不到他的樣子。”蔔瞎子恨聲不止。

大家都面面相覷,人心惶惶。

是誰殺了葉來香,救走了斷頭關七?

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救人殺人,只有一種可能。

客棧裏除了內奸。

誰是內奸?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下意識的彼此拉開了距離,猜忌和不信任,迅速蔓延開來。

值此亂世,誰知道下一個被暗害的會不會是自己?

果然有一下個!

——這次死的是地方上的飽學之士、精神領袖人物,縣衙書辦、“白馬書院”的教授“吹眉筆”盛錦棠。

他就死在客棧的後院裏,兩個同住的書生一個嚇得呆若木雞,一個哭得死去活來。

“早上起來,我和同學聽見柴房裏的葉師傅出了事,就趕出來看,錦堂兄有早起晨讀的習慣,當時沒在屋裏,想必是在後院用功,我們也就沒在意。”哭得死去活來的那個哭著道。

“剛才我們去後院找教授,就發現人已經倒在血泊地上了。”另一個呆若木雞的呆呆的道。

舟行早重重一拳擊在桌案上:“兇手一個時辰之內,救一人、傷一人、殺兩人,簡直是太猖狂!”

人群裏的小沙彌圓悔和六個書生、兩個和尚耳語了幾句,走過來對冷若霜道:“二姑娘,盛先生是死在你們‘涼城客棧’的,你們總該給個說法吧?”

冷若霜冷月眉一挑,還未說話,溫十七已經開口:“圓悔小師父,我們好心好意收留你們,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不想,你怎麽可以把責任都推到我們客棧身上?這就是你們讀書人和出家人的以怨報德嗎?”

圓悔輕咳一聲:“咳,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誰知道你們收容我們又安的什麽心?”

溫十七不怒反笑,正要下逐客令將圓悔一幹人轟出客棧,病床上的蔔瞎子忽然坐起,虛指著圓悔大聲叫:“是他!就是他捅了我一刀!”

大家都不敢相信的看向圓悔,距離圓悔最近的六個書生和兩個僧侶,也不約而同的退開了兩步。

圓悔有些惶急的辯解道:“蔔瞎子,你一個瞎子胡說八道什麽?”

“正因為我眼瞎,所以我對外界的聲音格外敏感。”蔔瞎子痛恨的道:“是你的那聲咳,出賣了你!”

大家再度瞅向圓悔的目光,除了迷惑,更多的是鄙視和仇恨。

反觀事情敗露的圓悔,這時倒冷靜下來:“不錯,你是我傷的,可惜那一刀沒殺死你。關七將軍是我放走的,葉尿壺和盛窮酸也是我殺的。”

冷若霜逼視對方:“你倒也交代的痛快。”

圓悔古怪的笑笑:“不但如此,還記得花坊老板娘林投花的妹妹、暗娼林眠花年前被奸殺一案麽?那也是我做的。”(參看《曼陀羅》卷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