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夜 洞簫 跛腳僧

冷若雅道:“這個人哥哥認識,就是那‘斷臂飛熊’孟四海,‘大風堂’十當家‘飛熊堂’堂主。”

冷北城皺眉,咳笑道:“這狂夫,居然能活到現在,倒也不容易。”

然後他就看見舟行早扶著一個弱質女子進了客棧,要了一間房,冷北城向那少年舉杯示意,舟行早像個大孩子似的靦腆笑笑,向他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手牽著女伴在遠處另一張桌子雙雙坐下,要了簡單的酒菜。

冷北城輕“咦”了一聲,坐在對面往嘴裏丟花生的冷若雅停止頑皮的動作,好奇地問:“怎麽了哥哥?有什麽不對勁麽?”

冷北城沉吟片刻,好似自言自語的道:“舟行早身畔那女子看著好生面善,好像在哪裏見過……”

冷若雅微微撇嘴,嫌道:“哥哥見過的美女多了去了,看到美女就眼熟……”

冷北城苦笑,微合雙目,不再說話。

他心中在不停的問自己:“舟行早身邊那個弱不經風、似曾相識的女人到底是誰???”

店外灰蒙蒙像一張染墨的宣紙,皆是用棉花也吸不幹的寒意。

“西風鎮”的幾間店面、幾條橫街,灰樸樸的像布景版畫一般,在狂風暴雪中,毫無生氣。

店裏有一盆炭火,生得很旺,幾個倦乏的旅人,圍著炭火搓手取暖。

舟行早和小仙的心,卻是暖的。

陜西特產的“燒酒”,不單燒沸了他們體內的血,也把小仙臉靨燙起兩片紅雲。他們很少說話,吃得也很少。

二人心照不宣的回到樓上房間,舟行早看見小仙雙頰鮮潤多羞的紅潮,他禁不住伸手去碰觸她的頰。窗外雪中的長街上,只有一個跛僧吹著淒涼的洞蕭慢慢走過。

小仙的喘息忽然急促起來,因為難以呼吸而伸長的脖子,那雪白細勻的頸,讓舟行早忍不住將唇蓋上去。

小仙全身脫了力似的,向後退著,扯倒了幔帳,喘息著道:“不要,不要……”但又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半晌才自牙齦迸出了一句話:

“你……你會後悔的。”

舟行早如狂漲的潮水,小仙的話,只使得他一怔:後悔?他隨即想:有什麽好後悔的!得到這樣的女子,死也不會後悔!接著他的思緒全被下體噴湧而出的狂焰吞噬。

當然,他沒有發覺小仙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抓緊幔帳的右手,因為太用力,指甲已切入掌心裏。幔帳終於坍落下來,輕而柔軟的把兩人覆蓋。

春風一度,勝卻人間無數。

次日。

舟行早深吸一口氣,這是一個多霧的清晨,今天,他就要趕赴“試劍莊”,與號稱“秦嶺以西,劍法第一”的顧劍五一較高低。

他回身向檐邊對癡癡揮手的小仙,在半空中指著有力的手掌大喊道:“你就在此地等我,我打贏了就回來看你。”

舟行早的身影堪堪隱沒在風雪中,回廊拐角處轉出一個手持洞簫的跛腳僧,向小仙深施一禮:“夫人,一切準備妥當了。”

小仙面無表情,微微頷首,帶著跛腳僧匆匆離去。

十月十五,晨。

舟行早筆挺的站在“試劍莊”練武場,他的精神,體力都已到達頂峰。一個男人有了女人之後,才能算真正的男人,就正如大地經過雨水的滋潤後,才會變得更豐富充實。

為了小仙,這一戰他絕不能敗。

對這一戰,他已有了必勝的信心、必勝的把握。

他心裏唯一覺得有點抱歉的是,他和顧劍五無冤無仇,本不該讓他多年的聲名毀於一旦。

——“聽雪樓”顧家有很多成名的人物,其中也包括了失陷在“幽冥谷”的顧詩六。(參見《彼岸花》卷)

舟行早聽說顧劍五在江湖中不但很有俠名,人緣也很好,而且還是位善長仁翁,正人君子。

顧劍五修長、瘦削,五綹長髯,衣著考究,彬彬有禮,是個非常有教養,非常有風度的中年男人。大多數女孩子來說,這種男人遠比年輕小夥子更有魅力。

用細砂鋪成的練武場早巳準備好了,兩旁的武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金光耀眼的兵刃,看台上還擺著六七張紫檀木椅子。

顧劍五解釋:“有幾位江湖朋友久慕舟行早少俠的劍法,都想來觀摩觀摩。我就自作主張請他們來了,只希望少俠不要怪罪。”

舟行早當然不會怪罪。

——一個人成名露臉的時候,總希望有人來看的,來的人越多他越高興。

他只想知道:“來的是些什麽人?”

顧劍五道:“一位是武林中的前輩、‘華山派’的卓先生。”

舟行早微驚道:“‘君子劍’卓展白!”

顧劍五撫須微笑道:“想不到少俠年紀輕輕,居然也知道這位卓先生。”

舟行早沒有聽出對方眼下的輕視之意,他當然知道,卓展白的正直,和他的劍法同樣受人尊敬。能夠有他選樣的人來作這一戰的證人,實在是舟行早上輩子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