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峰妃鏈.食人魔

“褻婷峰”的夜,特別冷。

山峰下傳來調度兵馬的沓響,殺伐之氣愈來愈熾。

事實上,“僵屍門”在十七天來一直都是不斷的派人分批上山搜捕、追獵,殺氣騰騰。

獸奴帶著我不斷在山間逃亡,不管我對它怎麽拳打腳踢,如何大呼小叫,它都默默忍受,它都無怨無悔。

上山的第十一天,我們與言家的人首次相遇,這一路人馬一共十二個人,都是家族裏數得著的高手,領頭的是我四叔“白兇堂”堂主“白僵”言伯壽,是我故意偷偷把手帕遺失在了路口,把他們引過來。

他們一發現手帕就趕了過來,他們一看見獸奴就一起出手,殺手!

然後,就在“褻婷峰”與“亡妃峰”兩座山峰之間的鐵索橋“峰妃鏈”上,我親眼看見獸奴獸性狂發,它將那十一個族人花花綠綠的腸子一根根、一團團的掏了出來,塞進血盆大口裏大嚼,接著它又去啃咬四叔“白僵”言伯壽的臉,我奮不顧身的抱住它的毛腿,我哭著哀求它放過已經被啃掉小半張臉的四叔,畢竟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就是他們再無情無義,我也不忍心看著他們成為野獸果腹的早餐。

獸奴遲疑了片刻,見我哭得越來越傷心,咆哮了好半天,才放開手裏的四叔,帶我馬上轉移。為了不使我重施故技引來追兵,它將我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扒下來丟在草叢裏,還不時的向我發出憤怒而又傷心的低吼,我知道,我這次的“背叛”傷到它了,它很生氣,也很難過。

第十五天,一撥“僵屍門”弟子經過下面,獸奴捂著我的嘴,我們就藏在上方的狼穴內,狼穴原有的主人早已成了獸奴的食物,他曾經笨手笨腳的烤了兩塊狼肉,急巴巴的送給我,我勉強吃了幾口就吐了,那天晚上,我看見它躲在外面獨自對月嗚咽,我覺著它很可憐。

我聽那些路過的同門說,父親這次動了肝火,命令言青鬼親自上“涼城客棧”,重金聘請了“涼城四美”中的一個出手獵殺獸奴。我不知道是“涼城四美”中的哪一個上了“褻婷峰”,我只知道,無論哪個“涼城”丫頭出手,我和獸奴的命運都已決定——

——必死無疑!

下雪了。

雪花輕而清,落在冷若芊的發上、衣上,輕盈,且清冷。

流風、飄雪、飛花、逐月,推著凝眉微愁的冷若芊,踩著山道亙古寂寞的雪,一步步登上山峰,越來越高,愈來愈冷。

上山的路,崎嶇峻峭,但已成為唐三千激揚心志的長街。

“唐門”的女子,眼界志氣本就比天高。

比如唐老太太,比如唐甜,比如唐美,亦比如唐三千。

唐三千收起手裏的草圖,抖了抖黑鬥篷上的雪片,輕松的道:“山腰以下的地區都搜過了,現在言家的兩夥人交替展開地毯式搜查,按照地段和時間推算,如果我估計不錯,明天中午,‘欺師滅祖,毀屍滅跡’言氏七少會在‘柏芝林’與獸奴和少卿小姐遭遇。”

冷若芊冷清的目光,透過揚揚灑灑的幕雪,仰望著雪峰之巔,心中默念:山上有沒有下雪?山上一定更寒凉了吧?山上那個多劫的女子現在可還安好?

山上。

風大,雪大。

一人,一獸。

峰上的黎明,山風格外的冷峭,言少卿赤裸的身體蜷在寒風裏瑟瑟發抖,她默默的流淚,她忍不住傷悲,她忍不住飲泣。

她不敢哭出聲來,她怕驚動身旁那只野獸,她唯恐它傷害到自己。

雖然,這一十七天來,獸奴從不曾真正意義上侵犯過她,比起她的禽獸父親言伯案和禽獸情人“青衣”龔邪,獸奴看起來更像個人,也把她更當個人看。

可是,少卿還是感到它很恐怖,很惡心,很想離開它的控制,掙脫它的保護。

畢竟,它是一頭野獸。

突然的,陡然那只野獸兀然的驟然間霍然驚叫,驚醒,驚跳。

它像在睡夢中被人在心口狠狠地刺了一刀,它像僵屍一般又彈又跳,又蹌又踉,又呼又叫,又驚又怕。它如驚弓之鳥般左張右顧,鼻翼急張急合,好似嗅到了什麽危險的氣味。

它的嗅覺一向很靈敏,因為它本身就是一頭野獸,它天生就具有野獸的本能。

獸奴它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馬上用那獨目尋找言少卿,當它看到她在的時候,就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扭過碩大的頭顱,慌慌張張避開少女同樣驚懼的視線。

山洞外有風聲,凜冽的風聲,陣陣晶瑩的雪粒是時不時的打進來。

獸奴厚厚的血唇下,掛著粘粘的獸液,它赤紅魔瞳裏,閃爍著幽綠的碧芒,它一動不動的側耳聽著洞外的聲音,表情緊張而又恐慌。

突地,它喉頭裏發出一連串的音符,更向言少卿不停地打著手勢,十多天的相處,足已讓言少卿明白的了解到對方的獸語,以及它手勢所要表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