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人者

溫良玉想極力洗脫幹系,然而,當看到桌子上寒磣寡淡的飯菜,仿佛自己也是委屈了,他忍不住爆發了起來,手指飯桌大聲道:“你看!我們這些年過得是什麽日子!這種苦日子什麽時候能熬出頭啊?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主要也是苦了你啊。霜霜,他們、他們席家那麽有錢有勢……”

溫良玉還要繼續說下去,可是,目光觸碰到淩霜霜那慘白可怕的臉色,他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好,好……原來你也並不愛她。”淩霜霜茫茫然的撐著桌子,仿佛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喃喃道:“原來你勾那席家女孩兒到手,卻一點兒也不愛她。”

溫良玉誤以為妻子是好話,急忙把頭連點,上去拉住了淩霜霜的手,極力擺出一副懇切的表情語氣道:“霜霜,你相信我,我對你決無二心!那個黃毛丫頭迷迷糊糊的,紙人兒也似的,哪裏能及得上你半分?還有啊,你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是有癆病的!眼看得就活不長了……”他頓了頓,仿佛小心留意地觀察著妻子的神色,卻不見淩霜霜有回答,她只是空洞洞的看著前方,面無表情,臉色一片茫然。

溫良玉鼓足了勇氣,終於將內心的想法和盤托出道:“我、我……我其實想先入贅了席家,以席老爺在京師‘禮部’的門路和關系,今科會試還在話下麽?看曉穎那病,不過能再活一年半載,霜霜,你能不能……能不能暫且先忍忍一時之氣,等她死了我分了家產再……”

“好啊……溫良玉,你打得一手好算盤啊。”忽然間,一直蒼白著臉不說話的淩霜霜,終於發出聲音來,那聲音縹緲虛無,竟似自遠處傳來,嚇了說得正起勁的溫良玉一跳。

然而,仔細看去,淩霜霜卻沒有憤怒的表情,她只是這樣似笑非笑的看著丈夫緊張的滿臉油汗的表情,微微嘆息著,點頭:“你真的好精明啊……”

溫良玉終於松了口氣,湊近去攬住妻子的肩頭,面露微笑道:“霜霜,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我們將來能過好上日子……”

“當年你攜了我一起私奔,本來也是存著這心、以為淩家舍不得我這個獨生女兒,會抹開臉皮認了這門婚事,是不是?”驀然,淩霜霜擡頭看定丈夫,聲音冷酷地問道:“我的兄長幼年不幸夭折,你本來以為得到了我,就能得到淩家的家產,是不是?你沒料我爹爹那般絕決,硬生生不要了我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兒……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是不是?!”

——六年了,一直盤繞在我心頭、但是始終不敢去想、不敢去問的疑問,就在今時今日,我終於得到了得了旁證。

淩霜霜蒼白著臉,一口氣將所有話都問了出來,眼睛閃亮的懾人,看到溫良玉被問得啞口無言的神情,她忽然間騰出手,用盡畢生的力氣,狠狠抽了丈夫一個耳光!

“啪——”地一聲脆響,溫良玉粉白的臉頰,頓時起了五條紅印,他仿佛被溫順妻子忽然間的暴怒蒙住了,他怔怔的捂著臉,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溫良玉!你、你害了我一個人還不夠麽?你還要去算計席家那個什麽也不懂的女孩子……她還那般年輕,得了那種癆病本來已經就很命苦了,偏偏……偏偏還遇見你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淩霜霜眼神可怕的指著溫良玉厲聲斥責,她的眼光尖銳的仿佛一把鋒利的匕刃,狠狠挖到丈夫發黑流膿的心臟裏去。

——奇怪,在這樣的時刻,我不該為自己討回公道嗎?原來我最最痛心疾首,居然還是為了席家那個善良天真的女孩子。

“溫良玉,如果說,你真心愛她而在外頭做下這等事,我忍忍也過去了……如果你棄我娶她,我也認命了!這些年來,你要什麽我會不給?你要和她在一起,我也給!但是——”頓了頓,淩霜霜的手指幾乎掐進木桌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悲哀的看著眼前自己曾經以為可以托付終生的男子,痛苦地道:“但是,你不該去欺騙傷害穎兒這樣一個無辜的好女孩兒!你這樣的行為太齷齪、太卑鄙、太無恥……良玉,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要告訴席家的人,你溫良玉金玉其外的表皮下包藏著怎樣一副險惡陰毒的心腸!”

這個時候,溫良玉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頰上火辣辣的掌印似乎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他驀地咆哮起來,反手重重一掌摑在淩霜霜臉上,吼道:“賤人!讓著你幾分你還真忘了自己是什麽東西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我們拜過堂嗎?你進過我家門嗎?不要忘了,你只是個跟老子私奔的破爛貨——”

——溫良玉猙獰的面目,終於,終於在矛盾激化後全部冒了出來。

溫良玉再也不顧及什麽,他兇狠的抓著霜霜的頭發,一下狠似一下地,用力扇她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流下血來。他一邊打一邊惡狠狠的罵道:“你這賤貨!天生就是賤!今天老子不打死你是不行的了!你好歹也是讀過書的,《禮記》有言,‘聘則為妻、奔則為妾。’你根本連個妾都算不上,憑什麽管老子?我現今就要去娶了席家那個短命的小妞兒,看你能將我如何?”直打得沒了力氣,溫良玉冷笑著,猛力將妻子推倒在地;淩霜霜單薄的身子踉蹌倒地,額頭重重磕上了石磨邊緣,當時便撞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