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胡馬久驚侵禹域人間哪得有桃源

春去春來,花開花落,不知不覺,陳石星在石林已是過了三年。

在這三年當中,他每隔幾個月,就到三十裏外的一個山區市集,向土人購買糧食,倒也結交了幾個朋友。

這天他從市集回來,心裏悶悶不樂。原來他碰上一批從大理逃來的難民,說是蒙古有個名叫瓦剌的部落興起,蠶食四疆,有一支瓦剌騎兵,數月前侵入青海西康,矛頭直指大理,居民恐遭戰禍,是以聞風逃避。這支騎兵,還不過是流寇性質而已。據說瓦剌的北面大軍,此刻正集結在山西省的雁門關外,準備隨時侵入中原呢。

陳石星不由得心裏想道:“這裏雖然無異世外桃源,但外面幹戈擾攘,我卻怎能獨善其身?爺爺的墳墓恐怕已經是野草叢生了吧?唉!爺爺和雲大俠的仇,也還要等待我去替他們雪恨。只是我的武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練成?”

他是無師自通,究竟是否已經練成了武功,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越學越覺得張丹楓所傳的武功精深博大,學了三年,還好像只是乍窺藩籬。

不過想起若要報仇,武功非得練成不可。既然自己都覺得若是拿來應付雷震嶽、尚寶山、余峻峰等人,恐怕還嫌不足,那就當然還要勤加苦練。於是摒除雜念,按照張丹楓的“玄功要訣”練那上乘的內功心法。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覺渾身燠熱,痛苦難熬。過了一會,一股熱氣,似乎從丹田升起,轉瞬之間,流遍全身。忽地胸口煩悶頓消,就像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樣,八萬四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舒服!陳石星練功完畢,站起身來,不由得驚喜交集。暗自想道:“按照玄功要訣的說法,我好像已經打通了奇經八脈!難道,我的內功當真是已經練成了麽?”

他提一口氣,走出石窟,試一試跑下山去。劍峰陡峭,平時他施展輕功,也還是要牽藤附葛的,但此際他竟然步履如飛,一口氣跑到平地。

皓月當空,湖平如鏡。浮光耀金,靜影沉璧,和他師父坐化的那天晚上一樣,一樣的劍湖,一樣的月色。陳石星的心情可是大大不相同了。

他呆了一會,拔出師父所賜的那把白虹寶劍,抖起一朵劍花,驀地淩空躍起。待他落下地時,只見片片花瓣,飄落湖面。原來他把湖邊一棵樹上的十幾朵花,每朵花削掉一瓣,那棵樹竟是枝不搖,葉不動。

陳石星大喜如狂,跳起來叫道:“無名劍法的最後一招我也已經練成了!”

“明天我就可以出去了,我應該向師父告別啦。”他正想到師父墳前,把自己練成武功之事,告慰師父在天之靈,忽然就在這個時候,聽得似有異聲。

陳石星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聽覺、視覺都比常人敏銳得多。發覺有異,立即伏地聽聲。果然聽得似是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那兩個人踏入石林未久,距離劍湖也還有一段路程。但他們的內功造詣比不上陳石星,他們沒聽見陳石星剛才的笑聲,陳石星卻已發覺他們踏進。

過了一會,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也聽得見了。

聲音好熟,陳石星怔了一怔,終於聽出是誰,不禁怒從心起。

原來這兩個人,一個是曾經用盡心機、陰謀害他的龍成斌;一個是曾和尚寶山、鐵杖禪師等人聯手,那天晚上,和黑白摩訶惡鬥了一場的那個“刀王”余峻峰。

只聽得龍成斌說道:“余莊主,假如張丹楓未死,咱們恐怕還得小心。你看,是不是由我去假冒陳石星那小子更好一些?”

余峻峰道:“張丹楓若還未死,那小子當然已經變成他的徒弟了,你怎麽能夠再假冒他?”

龍成斌小聲笑道:“我可以顛倒過來,把真的說成假的。我有他的劍譜和金盒為憑。”

余峻峰道:“張丹楓雖然年老,未必就糊塗了。恐怕騙不過他吧。”

龍成斌道:“余莊主,要是咱們自忖打不過張丹楓的話,這個辦法,還是值得冒險一試。”

過了一會,才聽得余峻峰說道:“據我所知,厲抗天在三年前已經和鳩盤婆及六陽真君來過石林,但直到現在,都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也不知他們是給張丹楓殺了,還是張丹楓給他們殺了?又或者他們都已同歸於盡了?不過,縱使作最壞的打算,是他們給張丹楓殺了,張丹楓年紀老邁,經過這場惡鬥,也一定元氣大傷。憑我的快刀,也未必就會輸給他了!”

龍成斌道:“那麽咱們是決定硬來啦?”

余峻峰沉吟片刻,說道:“咱們的來意,本是想探明虛實的。你先進去看一看也好,我伏在暗處……”

說話之間,他們已是將要踏進劍湖的入口。

陳石星按捺不住,一躍而出,喝道:“鼠輩敢來騷擾我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