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杯酒論交甘淡泊玉釵為聘結良緣(第5/8頁)

想了半晌,段珪璋終於接納了史逸如的勸告,決定在元宵前一日,兩家人一同遠走高飛。

史逸如本來要問他認不認得那個鄉下少年的,這時方有機會提起。段珪璋聽了之後,甚為驚詫,說道:“有這樣一個人嗎?當時我一見安祿山的旗號,就蒙頭溜開了。原來鬧哄哄的是這一樁事情。”

史逸如見段珪璋神色有異,心想:“那少年的本領確是驚人,怪不得段大哥聽了也覺訝異。”

段珪璋再坐了一會,料想安祿山那隊官軍已過了十裏之外,便向史逸如告辭,約定史逸如明日到他家相見。

段珪璋走後,史逸如回到內房,看望他產後的妻子和初生的女兒,妻子甚為虛弱,精神尚未恢復;女兒則似粉雕玉琢一般,生得極為可愛。史逸如怕妻子憂慮,舉家遠走之事,準備待她調養好了,臨行之時才告訴她。那股段珪璋拿來作為聘禮的鳳釵,則先拿來給妻子看了。

史逸如的妻子姓盧,乃是河東大族,富貴人家,見了這股鳳釵,亦自嘖嘖稱異,忙問他是哪兒來的。史逸如道:“是段大哥的。”盧氏道:“是那段珪璋段大哥嗎?”史逸如笑道:“還有哪位段大哥?”盧氏道:“咦,這倒奇了。段大哥竟有這等價值連城的寶釵。”史逸如笑道:“還有更奇的呢,段大哥也是在昨天大年除夕的晚上得了一個孩子,不過咱們是個女的,他們是個男的。”盧氏道:“有這樣巧的事情!你們是好朋友,孩子又在同一天出生!大哥,我說句笑話,這兩個孩子倒像是天生的一對呢。”史逸如哈哈笑道:“不是笑話,婚事已經成了。這股鳳釵就是段大哥給咱們女兒的聘禮呢。你該不會嫌他家道貧寒吧?”

盧氏想了一想,說道:“段大哥、大嫂都是百中無一的好人,段大哥且是文武全材,我看目下的世道,只怕將來難免大亂,女兒嫁到他家,比嫁到什麽書香門第、官宦人家更可靠得多。只是我卻有點擔心……”史逸如忙問道:“你擔心什麽?”盧氏道:“段大哥家道貧寒,卻有這等寶釵……”史逸如笑道:“你莫非疑心他的寶釵來路不正?”盧氏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以段大哥的為人,縱使是再值錢的東西,我也不會疑心他是不義之財。但從他有寶釵這件事情看來,他定非常人,若非先代曾作高官,他本身就必是荊軻、聶政這流人物。而他甘心在這小村子裏默默無聞,依我看來,只怕他多半是惹了什麽災禍,避難而來的!”

史逸如暗暗佩服妻子的見識,心中想道:“我初見這股寶釵之時,也曾暗暗疑心,卻沒有她這樣思慮周詳,一猜便破。”但他為了怕妻子產後過分擔心,對段珪璋與安祿山結怨之事,還是瞞過不提。只是說道:“你猜得不錯,他確是將門之後,這股鳳釵是他先祖隨李靖李大總管西征時候得的。段大哥為人好義,也許得罪過一些小人,想不至於有什麽大災大禍。”盧氏道:“但願沒有就好。”

史逸如將寶釵交給妻子收好,出外給幾個本家長輩拜年,又到村頭村尾走了一轉,村人都在紛紛談論今早的事情,痛罵安祿山的草菅人命,稱贊那無名少年的本領不凡,史逸如在他的談話中,知道事情過後,並沒有陌生人到村子來過,放下了心。想道:“要是安祿山認得他,一定會派人打聽的。既然無人來過,大可不必憂慮。”

他晚上回家,因為妻子在坐蓐期中,照習俗請有產婆陪她過夜,他吃過晚飯,看了妻子一趟,便到書房歇宿。那時已是將近二更,他踏入書房,點燃蠟燭,忽見一個陌生人坐在裏面。

史逸如驟然見著一個陌生人坐在自己的書房裏面,這一驚非同小可,燭光搖曳之中,但見此人乃是個滿面虬髯,全身披掛的軍官,這軍官未待他開口,便即起立相迎,抱拳笑道:“不速之客,深夜造訪,冒昧之至!好在段先生乃是江湖豪士,此類事情,當已司空見慣,想不會見怪吧!”

史逸如雖是個文弱書生,但膽氣素豪,雖然由於意外,大吃一驚,待到看清楚來客是個軍官,心中已明白了一半,這時又聽得那軍官稱呼自己做“段先生”,事情更是完全明白,心中想道:“段大哥今早躲入我家,不問可知,這廝是把我當作段大哥了!”

史逸如定了定神,他心內雖然明白,卻佯作不知,裝出驚詫的神情問道:“尊駕何人,此來何意,尚請示知。”

那軍官望了史逸如一眼,史逸如雖說心神稍定,驚慌的神色,到底不能完全掩蓋,那軍官心裏想道:“安大帥說他精通武藝,本領非凡,卻怎的是個書生模樣,一見我就嚇得發抖呢?莫非他是大智若愚,大勇若怯,身懷絕技,卻故意裝出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