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情懷歷亂蒹葭露劍氣縱橫夜月風(第2/9頁)

杜真娘說完之後,嘆息一聲道:“王子銘剛愎自用,給這些人混了進來,恐終是禍根呢!”

上官瑾聽了也黯然不語,與杜真娘對坐了良久,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怪不好意思地問道:

“這間房可是你的房間麽?還有,你隨便派兩個人來照料好了,我真不敢麻煩你呢!”

杜真娘微微笑道:

“怎的你也拘泥於這些世俗之見?男的女的不都是一樣,有什麽需要避嫌的?這間房是我的客房,布置得還比較幽雅,你受了傷,需要靜養,所以我就讓你住下了。這女營裏只有我懂得解救喂毒暗器,我不親來照料怎成?

“而且你現在已成了大刀會的對頭了,我將你救出來,除了心腹數人外,也不敢再讓其他人知道,若傳到了王子銘耳裏,可對你不便。你安心靜養吧,大約再過半月便可復原,切莫胡思亂想。”

笑語猶聞,余香繞室。杜真娘揭簾去後,上官瑾頓感迷惘。他闖蕩江湖以來,從未見過這般大方又溫柔的女性!他行年將近四十,平生尚未對異性發生興趣過,不知怎的,見了杜真娘後,卻禁不住很是傾心。但他一想到這些時,又禁不住暗罵自己:別人是這樣磊落大方,自己怎能胡思亂想?自己還自負是英雄豪傑,這樣想法,叫人知道了豈非笑話。

自此,上官瑾就在杜真娘女營中安頓下來。真娘也不時前來看他,兩人談文論武,甚為相投。杜真娘的影子,漸漸印在上官瑾的心中,難以抹滅了。

軟紅叢中,好生調息,光陰易過,霎眼便是半個月,上官瑾身體已完全復原,但杜真娘還不許他在白天行走。這天他試了試身手,覺得已一如平常,便對真娘說明,明晚要悄悄離開,真娘也答應了。

別離前夕,上官瑾思潮起伏,深夜無眠。他輕輕地吟誦《詩經》中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的詩篇,仿佛真娘便是詩篇的“伊人”,若即若離。有時似仙子淩波,姍姍微步,儼然在望;待要追尋時,又恐終是“曲終人散,江上峰青。”

上官瑾恍惚朦朧,奇思遐想,飄浮腦海。正在神思不定之際,忽聽得窗外一聲低笑:“怎的身臨險境,居然詩興還這般濃厚!”這聲音非常熟悉!

上官瑾驚喜非常,急忙一躍而起,大聲說道:“怎的你會尋到這裏來?”話猶未了,窗戶倏的打開,從窗外躍進了幾個人,為首的劍眉虎目,竟是義和團的總頭目朱紅燈!他一躍進來,就對著上官瑾笑。朱紅燈的背後還有三個人,有上官瑾認得的,也有上官瑾不認得的,但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物。

跟在朱紅燈身後銀須飄飄、精神健鑠的正是太極陳。在太極陳後面的兩個人,一個是面如重棗,濃眉巨目,近五十歲的漢子;一個是穿著藍布大褂、樣貌清臒的老頭。這兩人上官瑾都不認得。經過朱紅燈介紹後,才知道那濃眉巨目的漢子便是兩湖的名武師韓季龍;那老頭兒聲名更大,竟是蝴蝶掌的前輩——翦二先生。這兩人都是上官瑾聞名已久,卻未曾得見的人物。韓季龍使的是江湖上罕見的兵器銀花萬字奪,在長江以南,闖蕩半生,未逢敵手;那翦二先生更是什麽兵器都不用,只憑一雙肉掌,就折服江湖。

原來太極陳會合了韓季龍後,就匆匆趕到安平府見了朱紅燈,其時翦二先生也已趕來,雖然尚有一些邀請的好手未到,但四人一商,覺得四人實力足以應付,決定先去探聽虛實,再作應付;且自上官瑾失蹤後,大刀會氣勢迫人,若不再解決這個糾紛,恐將引發更多事端。因此朱紅燈也就改變了原來持重的主張,準備在探聽虛實後,再正式拜山談判。

這四人中,韓季龍和杜真娘死去的丈夫穆天民交情甚好,穆天民死後,他也曾探訪過杜真娘,知道真娘是大刀會女營的總頭目。那晚他們到星子巖探聽虛實,碰到了怪事,四人相商,韓季龍提議先去探問杜真娘之後再作打算。韓季龍深知杜真娘為人,力保杜真娘縱站在王子銘那邊,他們若以禮求見,真娘也絕不會出賣他們。果然他們深夜來訪,杜真娘非但豪爽地迎接他們,為他們接風洗塵,而且告訴他們一個更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上官瑾就在這裏養傷。

當朱紅燈簡略地將經過告訴上官瑾之後,取笑他道:“我看你在這裏養傷,敢情是樂不思蜀了!要不,怎的一點消息都不透露?”

上官瑾正在分辯,只聽得簾外又是一聲清脆的笑聲,杜真娘帶著兩個心腹女兵,揭簾而入,笑道:“你們哥兒倆真像小孩子似的,瞧,一見面就樂成這個樣兒”邊說邊叫女兵擺下茶具,說道:“寒夜客來茶當酒,你們喝杯清茶吧。”朱紅燈給真娘一笑,倒反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