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斜陽道錢鏢初擲明月夜拳技輕拋(第4/10頁)

那管門的長工,看了丁曉的樣子,雖然猜到他是來拜師的,但見他手上提的糖果餅食,又不像是拜師的禮物,倒像是訪親的禮物,不禁十分納悶。起初還以為他是太極陳的哪一門遠房親戚,但一聽他說是河北姓“姜”的,就知道丁曉準是個前來拜師的戇小子。盤問之下,丁曉果然說出是遠道前來,想訪求陳家太極拳的絕技。

那長工很是好笑,連連搖頭,說道:“咱們老當家的並不設帳收徒,你來錯了。還是快快回去吧,別在這裏磨蹭,否則等你盤纏花光了,落個流落異鄉,太極陳也管不了你。”

丁曉陪著笑臉,只是懇求,那長工拗不過他,接過名帖道:“好,俺給你去問問當家,他見不見你,俺可管不著。”其實他接了名帖,只是進去虛晃一招,就出來回道:“咱們當家的說,禮物拜帖都不敢領,他老人家不想做什麽人的師父。”丁曉再懇求時,那長工就露出白滲滲的眼珠,“咦!”的一聲道:“你這小哥真奇,是他老人家不見你,你求俺有什麽用?”

丁曉漲紅著臉道:“俺千裏迢迢,慕名拜望,你再給俺去說一聲吧。”那長工不理不睬,拿起旱煙袋來,裝煙葉,打火鐮,撅著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煙,好一會子才冷笑說道:“千裏迢迢?遠道來懇求他老人家收徒弟的俺見得多了。你從河北來的算得了什麽事,比你更‘遠道’的,他老人家也是照樣不見。”

丁曉沒法,只好說道,“既是這樣,我今天只好回去,這幾件禮物,你給我留下吧,不管他老人家要不要,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那長工噴了一口濃煙,盯了丁曉手上的糖果盒子,笑道:“俺們老當家的今年就快做花甲大壽了,你還送糖果餅食給他!俺說,你要留下也好,就送給這班小孩子吧。”他一手接過來,便叫“二虎!二虎!”二虎是他的孩子,正雜在一大堆孩子群中,跟在丁曉的背後。

那些孩子見有糖餅分,嘩嘩地拍掌又笑又嚷,一窩蜂擁上來,片刻間就把丁曉的禮物瓜分得幹幹凈凈。丁曉氣得說不出話來,一轉身就跑了。

回到三義鎮的小客店,店夥見他沒精打采,早就猜到了幾分,笑著問道:“客官可是在陳家溝碰了釘子回來了?這位老師傅可真不易投拜。不過你想學太極拳,何必一定要太極陳親自教授?今早俺就想對你說,偏偏你又走得太快。”

丁曉見他話中有話,急忙追問。那店夥笑道:“太極陳不收徒,但他的表弟吳四爺卻收徒,你可以到吳四爺那裏學呀!吳四爺的太極拳是太極陳教的,聽說身體弱的,練了不到半年,就紅光滿面。”

吳四爺的太極拳假倒不假,只是卻別有用途。原來每年像丁曉一樣,到陳家溝想拜師的人絡繹不絕,太極陳不勝其煩,再加上街坊鄰裏,也都仗人情,要他指點三招兩式,更使他困擾。因此他就想出了這個法兒,重施他父執楊露禪的故技。

太極陳將只能強身、不能實用的拳法傳給他的表親吳方甫,由吳方甫去設帳授徒;所以吳方甫太極拳雖出於太極陳,卻與真正的陳家太極拳有天壤之別。然而吳方甫雖只學了這套能強身的拳法,懂得一些避實擊虛的道理,但浸淫日久,也可以敵得住十來個普通壯漢。吳方甫家道貧寒,得太極陳的提挈,讓他設帳授徒,使他日漸寬裕,也了遂太極陳照顧窮親戚的心意。

地方上的人,不知道太極陳是因為怕麻煩才讓表親出來授拳的,他們見跟隨吳方甫學拳的人,學了之後,果然功效顯著,身體瘦弱的學了個一年半載,便精神奕奕,就以為吳方甫的拳技是陳家太極拳了。所以店小二勸丁曉舍難圖易,不如去拜吳方甫。

那店小二說得高興,還試演了兩招太極拳,說:“你看俺見他們跟吳四爺學得高興,俺也學了兩招呢。”丁曉一看,幾乎笑出聲來。這太極拳架式,破綻太多,隨便會一點武功的,一打準倒。

丁曉懷疑:難道太極陳也是浪得虛名。但想想卻非如此,那店小二也許只是見別人那樣打,就依樣學葫蘆,東施效顰,所以就相去天壤了。

但丁曉還是想再去見太極陳,不願即刻轉拜吳方甫。第二天,他又跑去陳家溝去,這回他沒有再帶禮物了,只具了一個稱門生的大紅帖子。

這個管門的長工一見他更不客氣了,懶懶地說:“姜小哥,你來得早呵,怎不帶糖果來?”丁曉央他去通報,他連動也不動。

丁曉忿忿不平,一再歪纏,那管門長工也生氣了,罵道:“沒見過像你這位大爺,怎的就這麽個麻煩。拜師父也有強求的嗎?俺們當家的說過不見就是不見,誰敢替他作主?”

丁曉正和他鬧得不可開交,只見內裏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問道:“老張,發生什麽事?怎麽這麽吵鬧?”長工指著丁曉道:“就是他嘛,硬要纏俺替他通報,要拜咱們老爺子做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