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為避強仇 逃生來塞外欲尋異士 冒險上冰峰(第4/10頁)

陳天宇問道:“師父,可有什麽不對麽?”蕭青峰道:“你有沒有注意他那枝鐵拐?”陳天宇心頭一震,道:“他是鐵拐仙嗎?”蕭青峰道:“我沒見過鐵拐仙,我也未聽說過鐵拐仙是個跛子。不過這怪叫化的那支鐵拐,粗如碗口,看上去總有五七十斤,尋常的叫化哪能提得它動?何況他居然敢睡在斜坡之上,積雪之中,更可斷定他不是尋常之人。”陳天宇道:“若然他是鐵拐仙,師父和他套個交情,豈不甚好?”蕭青峰搖搖頭道:“你初走江湖,哪知道江湖的規矩?若然他是鐵拐仙,我就更不能在此際與他招呼。”陳天宇道:“這是為何?”蕭青峰道:“他約我到天湖相會,是友是敵,尚未分明。依江湖上的規矩,我就應到天湖才能與他相見。我若道破他的行藏,便是江湖之忌。”陳天宇道:“若然不是鐵拐仙呢?”蕭青峰道:“似此江湖異人,不明底細,更是不宜招惹。你沒忘記三日之前,你招惹來的那夥強人嗎?”陳天宇默默不語,心道:“我招惹了那夥強徒,雖是引狼入室,難辭其咎,但結納了那個書生,卻也得了意外之助。師父可是太過謹慎小心了。”雖有此想,卻不便與師父辯駁,只有隨著師父,快馬加鞭,趁著日頭未落,匆匆趕路。

黃昏時分,果然趕到了日喀則城,日喀則雖是後藏的一個名城,但邊荒之地,旅人來往不多,城中只有一間像樣的客店。兩師徒走入客店,店保見他們衣衫不俗,急忙引進,剛剛步上台階,忽聞得裏面一陣喧鬧之聲。

蕭青峰把眼一看,登時大吃一驚,只見一個鶉衣百結的化子,右足翹起,鐵拐撐地,支持身體,氣呼呼地道:“你們開客店的怎麽不讓我進來住宿,哼,哼!你們狗眼看人低,先敬羅衣後敬人,見大爺衣裳破爛,就不招待嗎?”鐵拐一頓,一塊方磚登時裂了。掌櫃的心中一懍,道:“這位大爺休要動怒,小店資金短少,向來規矩,房錢飯錢,要請客人先惠。”那化子哈哈大笑,道:“你何不早說,你怕大爺沒錢嗎?”伸手一摸,竟然在身上摸出一錠元寶,他衣裳破爛,也不知這元寶是怎樣藏的?只見他將元寶啪的一聲,擱在櫃上,道:“給我一間上房,打兩斤酒,宰一只肥雞,好好服侍你的大爺。怎麽?你瞪大眼睛看我做什麽?錢不夠嗎?”掌櫃的哪料得到這叫化子居然有一錠大元寶,又驚又喜,忙道:“房錢飯錢二兩銀子已經夠了,小二,拿把秤子來,秤一秤這個元寶,多余的找回這位大爺。”那化子又是哈哈一笑,揮手說道:“不用找啦,多余的給你。你大爺明日一早便走,你們以後‘招子’(眼珠)放亮一些,別見到像大爺一樣的窮朋友,就趕忙的要推他出去。”掌櫃的大喜說道:“不敢,不敢,小店招待不周,你大爺多多包涵!”忙叫店小二給他開了一間上房。

這化子正是他們日間所見的怪丐,蕭青峰心內暗暗嘀咕,他們騎的是馬,這化子居然比他們先到,就算是他另抄捷徑,這腳程也是快得駭人。蕭青峰本待退出,但已上了台階,退下去更露痕跡,幸好那化子眼角也不瞟他們一下,便隨店小二進房去了。

蕭青峰要了一間大房,關上房門,兩師徒面面相覷,心中不住發愁,蕭青峰要了一些飯菜,胡亂吃了一頓,忽聽得馬聲長嘶,又來了兩個客人,一進門便呼喝掌櫃的給他們開房備飯,蕭青峰從窗口望出,來的卻是兩個軍官,前行的那個脅下挾著一個紅漆木箱,似乎十分寶重,他們要的房間,恰好在蕭青峰對面。

蕭青峰斜眼一瞥,忽見斜對面那間房子,也有兩個人探出頭來,頭上纏著白布,碧眼紅須,一看就知是西域人。這兩人一探頭就縮了進去,面上現出詭異的笑容,蕭青峰又是一驚,待店小二來收拾之時,蕭青峰給了他一兩銀子賞錢,問斜對面房裏的那兩個番客是什麽人,店小二道:“他們嘰哩咕嚕的說話我也不懂,聽掌櫃說,他懂得許多種話,他說這兩人是從尼泊爾來的武士。”

店小二去後,陳天宇道:“去年尼泊爾國的廓爾喀族侵入西藏,殺了許多牧民,搶了不少牛羊,後來給朝廷派兵打退了,差不多一年,他們的人不敢再進西藏,最近我聽爸爸說,他們見事情已淡,又蠢蠢欲動。這兩個尼泊爾武士,只怕不是什麽好路道。”蕭青峰道:“兩國接壤,本來不應互相敵視,恢復往來,乃屬正常。尼泊爾的武士,也有俠義之人,倒不可一概而論。”陳天宇點了點頭,蕭青峰又道:“即算你瞧出有什麽路道不對,今晚也不宜動手。”

兩師徒正在閑話,窗外人影一晃,陳天宇從窗隙瞧出,只見一個紅面老頭,虬須如戟,在庭院中踱來踱去,忽而仰天歌道:“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試拂鐵衣如雪練,聊將寶劍動星文。願得燕弓射大將,恥令越甲鳴吾君。”歌聲未了,對面房的軍官罵道:“什麽人在外面亂唱,吵得老子不能安睡,再唱俺就出去揍你一頓,讓你叫個痛快!”那老頭哈哈一笑,並不動怒,也不回嘴,走回自己房間去了。他的房間正在蕭青峰的右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