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逝水移川懷禹績醇醪結客感朋誼(第5/7頁)

韓佩瑛正自心裏躊躇,只見楚大鵬與那禿頭漢子已經離座下樓。韓佩瑛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他們既然認錯了人,我樂得吃他們一頓。”韓佩瑛已知道這些人是幫會中人,而且是在江湖上名聲不大好的幫會,她也實在是不大願意和這些人再打交道。

那小廝籲了口氣,笑道:“阿彌陀佛,你們說完了,快點吃菜吧!”殷勤勸菜,好像反而把韓佩瑛當作了他的客人。

韓佩瑛道:“小哥,你是從南岸來的吧?我看見你駕一葉輕舟,橫渡黃河,駕船的本領,實是令人佩服。”小廝笑道:“你的眼力不錯,果然還認得我。”韓佩瑛道:“卻不知小哥又何以改了這副裝束?”小廝道:“我們窮家的子弟,總得找活做才有飯吃是不是?上午在黃河打魚,下午跑進城來拾煤渣,我常常都是這樣的。這有什麽奇怪?”

韓佩瑛起初懷疑這小廝是那幫人中的一個,如今已知不是,但對他的好奇之心卻沒有消除。心裏想道:“憑他剛才那手接下酒杯的功夫,他一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看來他也好像是有心跟蹤我的,卻不知他又是什麽來歷?”

那小廝喝了口酒,舉筷說道:“黃河鯉魚的做法與尋常不同,你嘗得出來嗎?”

韓佩瑛道:“味道的確是特別鮮美,但看來也不過是清蒸鮮魚的家常做法,卻又有什麽與別不同?”

小廝笑道:“這你就外行了。看似清蒸,其實並不是清蒸的。”韓佩瑛道:“哦,那又是怎麽個做法?倒要請教。”

小廝道:“先燒一鍋滾水,要用井水,不能用河水。待沸水起了魚眼泡,大約過一寸香的時刻,把火熄掉。將鮮魚放進滾水,蓋上鍋蓋,再過一會,這尾魚熟得將透未透之際,便拿出來,加上作料,這樣魚肉保持原味,就特別美了。”

韓佩瑛笑道:“你倒是很在行呀。”

小廝道:“我是常在黃河裏打魚吃的,窮人家又不能請廚子做菜,只能自己弄,不在行也得在行了。”又道:“這翡翠羹你可也別看輕了它,雖然只不過是豆腐和豆苗兩樣,但要弄得這樣好吃卻是難事。豆腐當然是要山水豆腐,豆苗也只能要最嫩的葉尖。還有煮豆腐的湯最少要用三只雞熬出來的雞湯,掠去了雞油之後,方才能用。”

韓佩瑛道:“想不到小小的一碗豆腐羹也有這麽講究。這味菜你也常做的麽?”心想:“你這可露出馬腳來了,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豈能用三只雞來熬湯?”

小廝說道:“不是豆腐羹,是翡翠羹。翡翠羹雖是豆腐和豆苗兩樣做的,但最緊要的還是細心挑選出來的嫩綠的豆苗。這味菜我沒做過,不過在朋友家裏吃過,懂得它的做法罷了。”

小廝喝了幾杯酒之後,臉上微泛紅暈,他的臉本來是沾有許多煤灰的,但仍然掩蓋不了本來的嫵媚,尤其是在喝酒之後,現出兩個酒渦,更是好看。韓佩瑛心想:“他一定是平日養尊處優的美少年,卻不知何以要扮一個窮小廝的模樣?”

因為兩人是對面而坐,韓佩瑛看得仔細,還隱隱感覺得到這小廝的“美”美得有點異樣,比如谷嘯風和奚玉帆也長得很俊,說得上是美男子,但谷、奚二人的漂亮透著男子的英氣,這小廝的“美”卻似帶有幾分女子的“秀氣”,這是一種只能意會而難以言傳的感覺。

韓佩瑛在打量這個小廝,這小廝也是目灼灼的在看著她。韓佩瑛不禁面上一紅,想道:“他雖然貌似女子,畢竟不是女子。我這樣看他,別叫他誤會了,不過他的年紀看來比我還小,我把他當作弟弟一樣看待,那也無妨。他未必看得出我是女子吧?”不知怎的,韓佩瑛好像和這小廝一見投緣,當她記起自己乃是“男子”身份之時,心神也就定了下來,把少女應有的羞澀掩藏了。

忽聽得樓板格登格登的響,上來了一個大漢,身披黑狐裘,頭戴熊皮帽,衣裝華貴,相貌卻甚粗豪。一坐下來,就大聲叫道:“拿一壇酒來!”

店小二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問道:“客官,你要的是一壺還是一壇,一壇酒最小的一號也有十斤,最大的一號有一百斤。中號的有三十斤、五十斤、七十斤三種。”

那漢子道:“別羅唆了,就拿三十斤一壇的來吧。另外給我來兩只燒雞,五斤白肉。”店小二伸了伸舌頭,說道:“客官,你是請客吧,要擺幾雙筷子?”

那漢子道:“就只我一個人。怎麽,你開飯店的還怕大肚皮嗎?羅裏羅唆,問些什麽?”店小二心想:“我只怕你沒銀子,哪怕你大肚皮。”他看這漢子衣裝華貴,料想絕不至於是霸王酒的一流人物,於是諾諾連聲,退下去取酒。

這漢子揀的座位正是剛才楚大鵬和那禿頭漢子空出來的那張桌子,在韓佩瑛的斜對面。韓佩瑛暗地留神,只見那漢子的眉心隱隱似有一股青氣,若非留心細察,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