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力東風01

唐儷辭西上碧落宮,行跡消失在貓芽峰的消息,這幾日在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江湖各門派都對宛郁月旦此舉大為不解。中原劍會連續折損兩大高手,而唐儷辭殺施庭鶴、余泣鳳二人,也未向武林做出正式的交代,更沒有合理的解釋。雖然雁門江飛羽力證施庭鶴牽連猩鬼九心丸一事,乃是沽名釣譽的惡徒,被殺是死有余辜,但雁門並非江湖大派,人微言輕,聽者寥寥,又何況就算施庭鶴是惡徒,余泣鳳卻是堂堂中原俠士,聲名遠播,唐儷辭帶黑道高手池雲、十三樓殺手沈郎魂二人闖入余家劍莊,殺余泣鳳,炸毀余家劍莊,還掘了余泣鳳老娘的墓穴,種種惡毒之處,令人發指。雖然不知為何萬竅齋之主唐儷辭要殺劍王余泣鳳,但這二人都是人上之人,短短數日之間,謠言四起,唐儷辭之名盡人皆知,有人說他是驕傲狂妄,自以為是的魔頭;有人說他是高瞻遠矚,為江湖除害的英雄,有人說這二人相鬥,無非相關利益,多半源於兩人當初有什麽約定;更有人說唐儷辭殺余泣鳳無非是窮極無聊,想要在武林中大出風頭。種種議論不一而足,而宛郁月旦竟而讓幾人入住碧落宮,更是引起軒然大波,有人說碧落宮必定也被唐姓魔頭夷為平地,宛郁月旦必定早就死了,更有人說宛郁月旦不敢得罪唐儷辭,乃是不敢得罪朝廷官府等等等等,然而議論雖多,這幾日江湖卻出奇的平靜。中原劍會相邀各派劍手在好雲山一會,詳談唐儷辭一事,然而距離詳談之期也有八日之久,好雲山一會似乎並無結果,而傳說中害死“西風劍俠”風傳香和“鐵筆”文瑞奇的猩鬼九心丸也未現身江湖,似乎江湖上根本從來沒有過這種東西,純是無稽之談。

眾說紛紜之中,十日一晃而過。

貓芽峰上,碧落宮左護使向宛郁月旦遞了一份飛鴿傳書,乃是對目前江湖局勢的簡述,宛郁月旦自是看不見紙上內容,左護使一如慣例,已是淡淡念過一遍。宛郁月旦倚爐而坐,身邊白玉暖爐雪白秀雅,襯得他的人更是稚雅纖弱,聽後淡淡一笑,“你可也是覺得奇怪?”

左護使搖了搖頭,靜立面前,並不說話。宛郁月旦端起參湯喝了一口,“鐵靜對唐儷辭有什麽看法?”左護使沉默良久,“禍星。”宛郁月旦眼角褶皺略略一張,“那檐兒呢?”他說的“檐兒”,正是碧落宮宮主右護使。鐵靜道,“他覺得不錯。”宛郁月旦笑道,“他必是看上了哪一個對手。”鐵靜淡淡一笑,“他這幾日都在思索克制飛刀之法。”宛郁月旦一笑,“宮中畢竟寂寞,找到對手也是件很好的事,你下去吧。”鐵靜行禮退下,宛郁月旦合上參湯湯蓋,閉上眼睛,靜靜的思索。

唐儷辭,毒如蛇蠍的男人,邪魅狠毒的心性,偏偏有行善的狂態,大奸大惡、大善大義,交融交匯,別有異樣的光彩,這樣的男人,非常吸引人和他合作,一看他行善的結果。不過與蛇相謀,即使這是一條好蛇,甚至是一條勾魂攝魄的艷蛇,也不能說……它就是無毒無害……他慢慢睜開眼睛,窗外望去,遠處是座座冰峰,藍天無暇,雲海無邊,在他眼中只是一片血紅,天有多遠,江湖就有多遠,腥風血雨,也就有多遠。

“小月。”何曉秋在門口悄悄探了個頭,“你在幹什麽?”

“曉秋?”宛郁月旦微笑,“什麽事?進來吧。”

“我哥和那個池雲又打起來了,你不管管?”何曉秋走了進來,“我哥還說唐公子給咱們惹麻煩,現在貓芽峰下來了好多形跡可疑的人,都在試探碧落宮在哪裏,都是沖著唐公子來的。小月你幹嘛留他們下來?”何曉秋的大哥何檐兒,正是宛郁月旦的右護使。

“他們都不是壞人,我要是把他們趕走了,山下那些人定會殺了他們,那他們豈不是很可憐?”宛郁月旦輕輕嘆了口氣。

何曉秋啊了一聲,“那我們是在救人了?”

“是啊。”宛郁月旦又輕輕嘆了口氣。

“那你為什麽要嘆氣?”何曉秋皺眉看著宛郁月旦,“我看那個唐公子一點也不像被人追殺的樣子,還在那裏看書哩。好好笑那麽大一個人,知書達理的樣子,竟然看《三字經》,而且一頁看好久,都不知道在看什麽。”

“是嗎?”宛郁月旦道,“你最近在看什麽書?”

“我?我好久不看書了,在這裏都沒有什麽新書看,那些老頭子寫的古書我又不愛看,詩詞啊抄本啊,又傳不到我們這來。”何曉秋低下頭,“不過我知道搬到這裏是為大家好,我一點也不怨。”

“難為你了。”宛郁月旦的眼色有些黯,“大家都吃苦了。”

“我一點也不苦,大家也都一點也不苦。”何曉秋道,“為了搬到這裏,小月你……你……連阿暖的墓都……”她黯然了,說不下去,為了搬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宛郁月旦舍棄了聞人暖和楊小重的墳墓,讓那兩座墳永遠的留在江南,即使每年那日,他都會前去拜祭,但舍棄的……又豈僅僅是兩座孤墳而已?貓芽峰冰天雪地,路途遙遠,何況此地遠在百丈之上,需渡繩而過,遷墳難之又難,又何況誰也不知大家究竟能在這裏停留多久,所以也只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