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真個情癡 十年如一日幾疑夢幻 卅載困幽宮(第2/8頁)

那少女道:“撫台大人聽說欽犯有病,叫我來看看是否要請大夫?”守門的“噫”了一聲道:“撫台大人怎麽知道?”那少女用肘輕輕撞了李明珠一下,說道:“你先回去稟告總管,叫他請大夫去。我進去看看。”李明珠初時貪玩,現在見守門衛士個個兇神惡煞般盯著自己,不覺心慌。猛醒起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撫台千金的身份,若然受到什麽侮辱,那豈不是自討沒趣,聽了少女的話,立刻轉過身軀,揚手說道:“你看了欽犯之後,趕快來找我!”禦林軍的統領秦中越在裏面大叫道:“什麽人?不許進來!”李明珠已經跑開。守門的衛士伸手攔那喬裝少女,少女道:“撫台大人要看也不行嗎?”衛士道:“把撫台的令箭拿來。”少女微微一笑,手指一彈,已點中了那衛士穴道,秦中越在房內聽得外面“撲通”倒地之聲,慌忙跳起,只見一個少年疾搶進來,駢指如戟,點他面上雙睛。秦中越大喝一聲:“有刺客!”雙筆斜飛,左右交刺,那少年身法竟是迅疾異常,身形一矮,就在雙筆方分未合之際,踏中宮直搶進來,招式未變,雙指略沉,戳向胸口的“當門穴”,這“當門穴”又名“血穴”,乃是人身九個“死穴”之一,秦中越大吃一驚,躲閃不及,伏地一滾,左手判官筆驟的擲出,阻敵進攻,那少年五指一攏,竟然把秦中越的兵器抓在手中,反手一擲,如同背後有眼睛一般,將搶進囚房的一個衛士擊倒。步似靈猿,仍然追擊,秦中越是禦林軍的統領之一,武功不弱,這時已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把剩下的一支判官筆當五行劍用,盤旋飛舞,前遮後擋,而門外幾個當值的禦林軍,也聞聲湧進。這少年好不厲害,反身一躍,把最先湧進的兩名軍士直摜出去。秦中越稍有余暇,心念一動,奔向房中的囚犯,哪料呼呼風響,眼睛一花,那少年竟如大鳥一般,在自己頭頂飛過,攔在欽犯檻前,雙掌一推,打了一個圓圈,左手上挑,右手下按,秦中越忙把筆一封,那少年雙掌變指,一點“期門”,一點“將台”,這兩處穴道,都是人身“暈穴”,秦中越本是打穴的好手,見這少年點穴奇快,嚇了一身冷汗。疾忙退時,哪裏還來得及,剛一轉身,背後立覺奇痛,左肋的“精促穴”已給點著。這“精促穴”在背後由下數上的第二條與第三條的骨縫中,適當脾位,乃是人身九個“啞穴”之一,一被點中,渾身癱瘓。

少年得手之後,反身將檻上的犯人抱起,低聲喚道:“沈哥哥!”沈在寬喉頭哽咽,應聲微弱,說道:“不必救我了。”這喬裝少年正是呂四娘,她聽得沈在寬能夠說話,放下了心,左手環抱腰圍,將他背起,右手從衣襟拔出一口精光閃目的佩劍,反身便往外闖!

門外的禦林軍紛紛呼喝,哪裏阻攔得住?呂四娘縱高竄低,直沖出外面大堂。甘鳳池大聲歡呼,董巨川大為震動。李衛叫道:“快截!”董巨川甘天龍雙搶上去。甘鳳池大喝一聲,運用大擒拿手法,疾的抓著一名衛士背心,朝兩人摔去。陳美娘剛才吃了大虧,心中氣惱,拔出匕首,搶在甘鳳池之前,向董巨川疾刺,董巨川兩手虛掩面門,騰的飛起右足,向陳美娘的匕首踢來,陳美娘轉身一閃,甘天龍刷的一劍側面襲到,陳美娘匕首一格,董巨川疾沖上去,想把陳美娘再次擒著。忽然呼的一聲,甘鳳池如箭飛至,雙手一分,四臂相格,董巨川身形不穩,幾乎仆地,從懷中一探,取出透骨毒釘,三枝齊發,急勁異常,甘鳳池大喝一聲,左手又抓起一名衛士,往前一推,三枝毒釘,都打入衛士身中,雙掌一錯,又來撲擊。董巨川急忙遊走,呂四娘已力斬十余衛士,沖至月門,回頭叫道:“七哥七嫂,咱們快走!”甘天龍與陳美娘武藝相當,正在纏戰,衛士從旁相助,將她圍在核心。甘鳳池掌劈指戳,倏忽之間,把圍攻陳美娘的衛士全都打傷。甘天龍膽戰心驚,慌忙退時,陳美娘匕首一送,插入他脅下三寸,悶氣頓舒,和甘鳳池並肩外闖。撫衙的衛士幾曾見過如此聲勢,就如同給狂潮沖擊一般,向兩邊分裂開去。狂笑聲中,甘鳳池夫婦追上了呂四娘,三人都沖出撫衙去了。

呂四娘到了甘鳳池家中,說道:“請借靜室一用。”陳美娘將她帶入臥房,微笑退出,順手將房門虛掩。呂四娘面上一紅,帶笑罵道:“淘氣的嫂子,好不正經。”將沈在寬放在床上,低聲說道:“沈哥哥,我在你的身邊呢!”沈在寬面色慘白,雙眸半張,嘆口氣道:“你何必救我?”呂四娘心兒亂跳,急忙解衣審視,卻不見有甚傷痕,手臂一松,沈在寬撲通又倒。呂四娘是個大行家,把耳貼在他胸前一聽,伸手在他腿彎一扭,沈在寬“喲”的一聲叫了出來,卻仍是不能動彈。呂四娘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聽沈在寬幽幽說道:“我已成廢人了,你救我也沒用。”原來董巨川老奸巨滑,生怕有人把沈在寬救走,竟然下了毒手,用內家掌力震裂他下肢筋絡,又用陰力使他受了內傷,把他弄成癱瘓,造成癆症。縱有華陀再世,也難救治。呂四娘如受雷轟,魂飛魄散,但一觸及沈在寬那淒然絕望的眼光,急忙以絕大的定力,鎮住心神,毅然說道:“什麽沒用?在寬,你枉以名儒自負,豈不聞: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太史公身受腐刑乃著史記。這三人何嘗不是殘廢?但卻名垂千秋萬世!在寬,一死易耳,大丈夫當在絕難之中以求生!”呂四娘侃侃而談,說到後來,竟然聲淚俱下。